听不清的爱

听不清的爱
那天天色很好，我在电脑前也坐得有点累了，便起身出去散散步，活络一下筋骨。

路过一座老式四合院，一缕不甚悦耳但还算有点章法的古筝曲从里面悠然飘出来，我不由驻足倾听。我以前接触过古筝，知道那是一曲《战台风》，此曲发展了浙江筝传统的技法，创新地运用了扫描四点、双色点、密摇、扣摇、挂奏等技法，表现了码头工人战胜台风的英勇气质。弹奏中，注重一气呵成的层次对比，以及变换技法时的衔接自然。但听了一半，感觉弹奏者的力度掌握得不是太好，尤其是在弹到台风由弱渐强时的指法变换不够自然。我见院门没有关，便好奇地走了进去。厅堂里只有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和一个妇女。那位母亲正认真地听那孩子练习古筝。从那妇女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那孩子的母亲。

那孩子很认真，即使我进了她家的门，她都没有抬一下头。

我走上前去，对那母亲说：“让我教她怎样弹好吗？”

那位母亲向我笑了笑，然后又向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那女孩也停了下来，但双眼还是紧紧地盯着古筝。

那位母亲对我说：“谢谢您！”她顿了一下，望着那孩子，轻轻地说：“她听力不好。”

我愣住了。半晌，我喃喃地说：“噢……怎么能弹得好呢？”

“我告诉她，总能弹得好的。”母亲平静地说，“关键是她做了没有。”

我沉默了。

母亲又说：“这孩子是先天性的水肿管扩大，即使现在带上了助听器，如果声音稍微小一些，她也是听不清楚的。可就在她六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电视上看到人家弹古筝，也想学。本来，我以为她是一时好奇，但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她只要“听”到弹奏古筝的声音，就会挪不动步子。于是，狠狠心，孩子既然喜欢就给她买吧。可是，她听力不好怎么学呢？我就给她请了一位古筝老师，又给她买了些古筝碟片。这孩子会看口型，又刻苦，所以，几年下来，也弹得像模像样了。”

说话间，那女孩从电视柜里摸出一张碟片，不久，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古筝名家宋小路弹奏《战台风》的画面。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我感觉有点受不了，但孩子“听”得很投入，母亲也听得很投入……

那女孩“听”了一遍，然后，暂停，再练，再暂停，再练……

我见孩子似乎还没有发现她的错误，在征得孩子母亲的同意后，便给孩子示范了一下，然后尽量大声的给她讲解。但她似乎一时还没有“听”懂我的话，于是，我放慢了语速。这回，她听懂了，或者说读懂了我的唇语。再弹，效果要比我刚听的时候好了许多。

又过了很久，夜色笼罩下来，我向母女俩告别。孩子拉着我的手，久久不忍松开……我说：“叔叔只要有时间，星期天会来看你的。好好练，你会弹得很棒的。”

回家后，我与妻子说起那对母女。妻子不无感慨地说：“多好的孩子！多好的母亲！”

后来，由于出差，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看那孩子了。当我在三个月后再次来到那个四合院门前时，四合院的墙上已多了一个大大的“拆”字。那对母女也不知搬去哪里了？

站在“熟悉”的四合院前，我有些茫然，也有些懊恼！可现在我又能为那女孩做些什么呢？我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在心里为她默默地祝福了。不过，我也相信，那位小女孩以后的路一定是光明的，因为，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此时，我耳畔又想起那位母亲的话，“我告诉她，总能弹得好的。关键是她做了没有。”

[ 本帖最后由 董建昌 于 2009-3-6 08: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