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四月，和樱桃有场约会

　　最初见到的樱桃，不像玛瑙，是些比米略大的颗粒。春来时，开白花，花也小，无法让人注目。花过后，就有了小粒小粒椭圆的果子。果子微微泛起一层红晕时，便算成熟了。春绿得山都汪了水色的日子，我会到树下观望，见了成熟的果，就摘一粒两粒，皮有些硬，果肉少，感觉不是在吃樱桃，而像是品一种味道。 　　不知哪一年，市面开始有樱桃出售，比院中那棵樱桃的果大许多。那时节，花开是不算数的，只有吃了樱桃，才确确实实肯定，亮丽的春鲜活在日子里了。一年又一年，樱桃多了起来，菜市中、水果摊上、流动小贩担着的箩筐里，都可见到红艳艳水灵灵的它们。买一小袋拎回家，洗净后放进剔透的盘，春深似海，也就是这滋味了。 　　这样过了些年，又不满意了。樱桃无法过夜，隔夜的樱桃往往在盘子里憔悴。就是街边新出售的樱桃，颜色也不那么娇艳。 　　城郊名为哈马者的村庄边，也有樱桃出售，模样比运到城中的周正许多。卖樱桃的大妈说：“今年迟了，明年来我家院里摘，管你们吃饱。” 　　我惊奇：“可以进园摘？” 　　“当然，树矮，小孩子都能摘。” 　　昀阳仰头看我，喜滋滋地笑。 　　大妈特别叮嘱：“四月份的第二个周末就可以摘了。” 　　我记下这个日子。 　　然而，隔年四月，我们巴巴赶到哈马者，农家却不让我们进院：“今年樱桃不好，被冰雹打了。”只得郁郁而返。 　　转眼又一年，樱桃的照片在报上诱人馋，沿着报上指引的线路，找到呈贡马郎村。樱桃园边，是个水库，有人在垂钓，岸边有鹭鸶嬉水，有时飞起来，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樱桃园摘樱桃果然不同，它们在阳光下鲜亮，每一粒的肌肤纹理都透明似的。坐在梯子上，一面摘一面吃，蓝天碧树红玛瑙，还有黛山绿水白鹭鸶，怎么吃，都是一肚喜悦；怎么看，都是一幅水彩，无人不欢喜。偏偏园主夫妇又人情人意，担心老人摘不到，剪了最好的樱桃送过去，又找了硕大的樱桃连枝剪下递给孩子：“这个好吃。”还一一指点，哪棵树的更甜些，樱桃要怎么摘才能存放得久。 　　出园时，我又举起相机，照串樱桃。身后的二嫂见了，直喊园主：“快来看你的樱桃，多漂亮！”以蓝天为背景，以绿叶为陪衬的樱桃，在阳光的映射下，如红宝石般鲜艳夺目。我把照片回放给园主看，他有几分羞涩地笑了：“真的好看。”园主很瘦很黑，裤子有些脏，衣服有些破，和挂在树上的樱桃全不相衬。但他没有因为这些而把樱桃的价格提得老高，甚至，见了我们老老小小一行人，还自作主张把入园费减去一半。他说得一本正经：“你们吃不了那么多。” 　　见我们要走，他又剪了一大枝樱桃递给昀阳：“路上吃。”昀阳欢欢喜喜，高高举起，如面旗。 　　再一年四月，我们到富民摘樱桃。樱桃红在路边，价格偏高，又每一粒都有尘。大家均不尽兴，把摘樱桃看成一项任务。不甘心，我们又到楚雄紫溪山。山林中的樱桃果然不同凡响，果实更大，颜色更红，而且每一粒都是天地雨露孕成的林中珍珠，清甜无比。但我还是想着呈贡，想着马郎村。 　　四月的尾巴只余一点点影子了，我们再次到呈贡马郎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座水库边的樱桃园。找到水库，也见了垂钓的人，和优雅行走的白鹭，但它的边上，没有樱桃。路人指点的樱桃园在山上，山路弯弯曲曲，全然不是去年的路。阳光越来越烈，我感受到尘土的飞扬，终于气馁，放弃了寻找。我们到了另外一个樱桃园。园主是位老者，孙子在他的背上熟睡，他笑嘻嘻的：“来了就够够的玩，多吃点樱桃。”他这么热情，却和生意经无关——他连入园费都不收。 　　樱桃仍然很甜，特别是被阳光晒得失却了一些水分，略为有些干瘪的。这样的樱桃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我一直以为樱桃如花朵，美、艳、短暂，尝了风干在树枝上的它，才知倘若它能一直留在树上，就是缩得只比核大一点点，也是樱桃干，味浓郁得越发缠绵。 　　我和昀阳站在树下，专摘有皱折的樱桃吃。正午的阳光很辣，站在树下的我们却感觉不到，一面吃一面说笑，口也不渴了，肚也不饿了。老者则在园子里四处走动，时时弯腰下去，不知摘些什么。 　　摘够吃够，买了几斤樱桃，我们打算离开。老者挽留：“那面还有一大片樱桃，你们多玩一会。”我笑说：“差不多了，还得赶回去。”老者就递来一把蕨菜：“你们城里人爱吃这个，带回去，够做一顿的了。”原来他刚才背着孩子、弯着腰是为我们在采摘。
我连忙道谢，打开包，把蕨菜慎重地放进去。感觉春就缩进了包里，以及山风，还有山色。 　　走远了，老者还站在园边扬声说：“明年再来玩。” 　　不知来年还能不能找到他的园，一如我无法找到去年的樱桃园，但已感觉到，无论能否找能，都无关紧要。 　　四月，我与樱桃的约会，有了地点：呈贡马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