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人.树

　　　　　　　　　　老人。树 　　他的老年痴呆好象是突然发作的。 　　那天上班，看他坐在路边，我习惯性地打招呼，他不象往常那样笑着回答，或者走上前来寒暄，只是慢慢抬起头来呆望着我，我知道他快九十岁了，耳朵不好，听不清，就继续说着寒暄话，希望他象过去一样至少用笑脸回应一下，可是没有，他象看陌生人一样盯着我的脸打量着，其实也不算打量，因为他的目光里几乎全是茫然，我急着上班，没有细想就赶快离开了。

　　他曾经是个很爱说笑的老人，经常拉着过往的朋友夸张地大声寒暄，遇到熟悉的老太太，他甚至会有一些亲昵的戏狎动作，如上去抓人家的手，或者拍拍人家的脸，那些被骚扰的老太太象得了恭维一样，一边佯骂着他“老不正经”，一边和他扭斗着。经过他们身边，我经常忍不住想笑。

　　现在他每天枯坐在树荫下，不高的身材越发显得佝偻，小小的发红发黄的脸上了无笑意，更乏生机。以前笑的时候脸好象还显得展拓些，现在五官萎缩得很厉害了。我记得他好象牙还多着呢，可是现在紧抿着嘴，再也看不到牙了，是不是秋天到了，那些牙也如秋天霜后的树叶，一下全脱落了？ 　　第二天，打完招呼，他又是那样呆呆望着我，我立即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对他紧随在后的痴呆目光，我懒得去看，有几分不悦，但更多是悲哀：一个人的衰老在一个时期会这么快地加剧？ 　　虽然仲秋已过，但在老人身后，院内却仍草木葳蕤，只是有些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想起今年夏天去阿克苏神木园，那里许多古树，有的树龄已逾千年，不知在何年月被狂风雷击猝然倒地，依靠树皮吸收水分和养分维持生长，横卧的枯枝老干上年年抽叶发绿，据说这样又可以活过千年。当车子驶离神木园时，回望那里，焦黄灰黑的山上一片郁郁苍苍的绿毡铺就其中，如神话般不可信。 　　每天上班，都可以看到他，总是那样呆坐着，如一棵渐渐失去生机的老树，我于是想象着一棵树，完全失去了生命力，轰然倒地，朽去的树干里，发着霉味的树木纤维和着灰尘扑了人一脸一身，并不断向空气中扩散，我突然感觉好象窒息一般难过。
　　 （2007-9-26 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