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千百次回眸中逝去的门墩

在千百次回眸中逝去的门墩 　　漫行在尚阳湖淹没区的周边乡下，印象中的四合院没有了，作为四合院门脸儿的门墩，还能依稀地零星见到。 　　然而这些门墩不再像往昔那样被镶嵌在四合院门楼两侧，有的被人为地推倒孤寂地闲置路边，有的被风尘掩埋，在摇曳的蒿草中沉寂，有的和那些石碾、石磙一起被抛弃在溪流岸边，在岁月的河流面前叹息，除了那精美绝伦的图案还能换来人们些许叹息，曾经得宠的门墩已经不再吸引人们的目光了。 　　早些年的时候，堡子里有几幢青砖门楼的四合院，门前都有一对精美的门墩，被人们爱抚得铮明透亮。门墩原本是支撑门槛、门框和门扇用的，将门槛镶入门枕石的沟槽中，再将门框嵌于门槛中，门框、门楣与门墩相互连接与门槛牢固地吻合在一起。沉重的门扇上达旋转轴，用“鸡栖木”固定在门楣的内侧，下部插入门枕石内侧凿出的孔洞中。有了这样的装置，只要其中任何一部分不受损害，门就不会倾斜倒塌；有了这样的装置，厚重的门扇，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能不需吹灰之力地开启而自由出入。 　　门墩不但在装饰四合院门脸儿上起着重要作用，后来它成了主人地位身份的象征，虽然出现了青石雕刻、木雕制作的区别，但是无论在都市街井，还是乡野村屯，门墩都被雕刻上精美的图案：华美的须弥座上刻着一方自然对称下垂的锦缎，狮子状、箱子状、鼓状饰物刻置锦缎之上。 　　人们把人物故事、草木花卉、动物姿态、家什工具、寓言典籍、几何图案等刻在门墩上，借助这些寄托自己的良好祝愿，表达长寿富贵、辟邪驱魔、夫妻美满、家族兴旺的心情。 　　取“狮”“世”谐音，刻上九只狮子的图案，象征着“九世同堂”，表达合家团聚、同堂和睦；取“鱼”“裕”谐音，刻上“莲”“鱼”图案，象征着“连年有余”，表达吉祥、富裕和美好；取“狮”“事”“嗣”谐音, 刻上狮子咬绣球的图案，象征喜事上门不断，双狮表示“事事如意”，狮佩绶带表示“好事不断”，雌狮伴幼狮表示“子嗣昌盛”。 　　在民间还有用鹿喻禄，蝠喻福，桃喻寿，“福禄寿”齐全，再配之佛手、石榴，表达“多福多子”，象征着人生的幸福和生活的美好；雕刻上鲤鱼跃于两山之间的流水之中，鲤鱼跳龙门，“化鱼为龙”象征着仕途高升；宋代词人柳永有“贪看海蟾狂戏，不道九关齐闭”的诗句，便有人雕刻出女娃撒金钱，戏弄三足蟾的“刘海戏金蟾”图案，古钱外圆内方，代表天圆地方，蟾代表多产多育，象征着富贵多子，财源茂盛、源源不断；雕五只蝙蝠，有一只蝙蝠在飞翔，几个铜钱系在蝙蝠上，“五福”喻长寿、富裕幸福、美德和健康，取两物之音义,象征“福在眼前”，既五福临门。 　　还有“白猿偷桃”、“三阳开泰”、“岁岁平安”、“封侯挂印”、“八仙庆寿”、“八宝吉祥” “六合同春”、“并蒂同心”等图案不胜枚举。 　　门墩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没见到史上有明确记载，只是在偶得一页资料上读到，汉代的时候随着四合院形成出现了门枕石，后来有人在北魏文成帝（公元 452～465 年在位）皇后陵墓石券门的门枕石外侧，始见虎头形状的门墩，演绎出将每天都能看见的门枕石沿外侧雕刻一些花草鱼虫装饰一下，开始时有人在门枕石上雕刻些简单原始的线条，接下来又有人在线条中刻上些许花纹图案，这门墩的雏形便产生了，后来随着图案渐渐变得丰富、复杂了，也便产生了门墩。估计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箱型门礅、抱鼓型门礅的概念，只是随着人们审美水平、雕刻技术的不断提升，这样演绎的越发合情合理，就一代代一辈辈地传了下来。 　　箱型门墩史载于公元1100年，为了使已经有了线条、有了图案的门墩引起人们的注目，有人将门枕石和门枕石向上延伸部分的界线分明起来，上部成了箱形，下部成了放箱子的台子，便产生箱型门墩。也有人试着在门枕石上雕刻一个通报来客的鼓，在鼓面上雕刻出莲花、莲叶、祥云，样子十分讲究，跟着模仿的人渐渐多了，抱鼓型门礅就成了当时最流行的一种样式。 　　小小的门墩，按着人们的喜好，不断地演绎变化，承载着历史愈加文明和不断进步。明政权建立后，朝廷把元代修建的北京城重新改建成自己的首都，其中最显眼的建设就是根据汉民族的审美取向，用门墩来表现新的统治秩序。清政府夺取天下后，像继承明朝其他制度一样，把象征地位身份的门墩等级也原封不动地继承了下来，皇亲国戚普遍采用威武的狮子型门墩，这是绝对权力的象征；高级武官采用抱鼓型有狮子门墩；低级武官采用抱鼓型有兽吻头门墩；高级文官采用箱子型有狮子门墩；低级文官采用箱子型有雕饰物门墩；富贵商甲一般采用箱子型无雕饰门墩，普通人家，特别是乡下的四合院门前的门墩，大都以木雕制作的居多。门墩更加鲜明地成了主人身份、资格的象征，这样的象征在京都皇城根儿下表现得尤为鲜明。 　　在淹没区东南部的山区乡下，偶见一个高姓百年老宅，尽管倾斜得呈将要坍塌之状，椽檩蚀朽，瓦当残缺，窗棂变形，但是青砖密垒，青瓦鳞排，山花争绽，脊雀如生依然完好。只是已经没有了四合院的踪影，门楼旧址处挖出来一个箱型左侧门墩，上面雕刻着莲花映日，被弃在路旁、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另一个箱型右侧门墩，三分之二部分被掩埋在碎石瓦砾之中，微露出地面的一少部分，周围荒草簇生，还能淡淡地感觉出当年高氏家族在这一带的显赫。 　　走进黑洞洞的屋内，与那并非原主人的长者交谈，他只顾摆弄着手中的纸牌，对我不屑一顾，当我婉转地透露出将那废弃的门墩收购时，那长者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回答。当我从屋内出来时，发现那门墩已经被人用一块破烂不堪的苫布欲遮还露地苫盖了起来，他们似乎担心我哪一天拉了去。 　　门墩是四合院建筑的组成部分之一，应该属于民间工艺美术品，具有欣赏价值；门墩是民俗文化中精美的石刻艺术，凝结着劳动者的聪明才智，具有文物价值；门墩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开始和结束，更具有历史价值。方兴未艾的棚户区改造工程随处可见，富裕了的新农村建设如日中天，每当摇摇欲坠的古旧平房、断壁残垣的四合院被摧毁，您是否注意到了曾经气派的门墩？当它将要与瓦砾一起消失的时候，在你的心中是否还能升腾起一些感慨？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嘘嘘微弱的叹息呢？ 　　或许在市井里一些保护下来的四合院面前，那些幸存的门墩依然庄重地耸立在人们面前，但是，正当夕阳西下，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乡村时，暮色里的门墩，正在千百次回眸中渐渐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