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之魅
2020-09-24抒情散文万里山水
煤的出现仿佛是天然的。出生在煤矿,矸石山是最早的山的概念。煤像是一种土壤,煤尘形成的路面,它的爆发不亚于战争中的场面,煤尘中穿梭的人们同样让人们想到浴血的战士。我无数遍看到煤炭倾泄到火车、汽车或地面的情形,以及女人们奋力而上捡拾矸子的繁忙和
煤的出现仿佛是天然的。出生在煤矿,矸石山是最早的山的概念。煤像是一种土壤,煤尘形成的路面,它的爆发不亚于战争中的场面,煤尘中穿梭的人们同样让人们想到浴血的战士。我无数遍看到煤炭倾泄到火车、汽车或地面的情形,以及女人们奋力而上捡拾矸子的繁忙和紧张。在童年节目不多的娱乐里,观看煤从出煤口快速流泻下来,总有莫名其妙的新奇。我还不知道自己的一生,会和煤结成久远的关联。
煤在身边不远处的堆积、运走,又不断地开采出来。这是煤矿最平常的事情。在夜晚打量煤矿的灯光,矸石山与天空形成的斜线上布满灯光,点亮着煤矿的一个个不眠之夜。清贫的生活中煤炭燃起的火焰也温暖着煤矿。在平凡的早晨,一群群清贫的矿工子弟去职工子弟学校上学,来自民间和社会底层的手锤敲击铁轨的声音,在告诉他们一节节课程的开始和结束。在课间,孩子们会快活地奔向茶炉房,排队用小小的杯子接上开水,而炉口里,黄色的火苗是煤炭最动人的歌唱。
在求学路上奔波,翻过铁轨走向远方,却终于又回到了煤矿。从一个煤矿到另一个煤矿,变化和没有变化的,是那么熟悉和易于接纳。在煤矿里认识的女孩,我热爱的人,由于分别积聚在内心的爱恋正潜滋暗长,带着内心的秘密和狂想,站在煤矿的身边,虽然一无所有,却感到了漫天遍野的美好,把内心的空虚化成温暖的波澜。
靠近煤炭,仿佛靠近最想要的生活。谁都会记得井巷中步履坚实的脚步声,在流动的馏子旁挥汗如雨,完工后等待人行车来临时心中的焦急和快乐,然后在明亮的光线里眯细了眼睛,唱一点什么,抽支烟,用浴池中的热烈和清澈换去疲倦和煤灰,换成一个神气的人,久别一样奔向宿舍或者家庭。当然,我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好友和伙伴。
我们是崇尚诗歌和美的浪漫主义者。不甘心平庸的凡夫俗子。生活在煤矿里,操纵扳手、钳子、螺丝刀、教科书和线路图。我们喜爱钢笔、稿纸、信封和书籍。我们在煤矿之畔,铁轨之间放牧诗情和脚步。当我们徜湘在井架边或者喧闹奔忙的工区车间,这里的人们和景致总是让我产生新的想象和感想。我们亲近矿工,这些长辈、同辈、朋友、同事,在热汗飞溅的工作现场,也在清纯或者浑浊的浴池里。
煤矿有它沉重的历史,那是开拓者留下的歌声和纪实文学,每天都会有属于它的新闻,小说和散文。我们站在现实的陆地,在煤尘飞扬的道路上放飞我们的思绪。我们想把目光变得高远。我们对煤矿和矿工有着近似崇拜的仰慕,但有时也会陷入痛苦的思索。我们努力想写下些什么,让记忆留下可以闪光的物质,谁若是看见了那么几个身影忙碌着思想终巨大的工程,那将是我们在准备着思想的砖块、钢筋和水泥,我们志趣相投,义无反顾且乐于投身其中。
煤矿,马达轰鸣,建筑林立的煤矿,奔忙于计划、进尺和产值之中,是否会关注我们用语言构筑的家园呢?诗歌的追随者,超脱于如烟如雾的生活,把矿工看作是光明的使者,坚守在精神家园的大树下,拥有远古的森林,太阳的石头,把想象中的名词视若黄金的字眼。我们放弃了许多留意,并且对自我以鼓励或者善意的一笑。
坚守累了,我们就放牧我们的诗情和脚步。铁轨笔直地向远方延伸直到视野的尽头。我坐在没人的远处发现了诗歌对于煤矿的可爱之处。你可以想象一个平庸却不服平庸的诗人漫步的情形。喜欢听父母谈论那些火红的年代,关于煤矿的新闻和传奇。想象年轻的父亲和母亲从不同的远处会合和聚集在煤矿的旗帜之下,青春澎湃,创业建家,在平原上仿佛凭空建起一座煤矿,总是可以唤起一份创业的自豪和热望。听母亲说,当初她离开村庄,步行一天一夜到达煤矿,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看到从远处早就看到的煤矿,身上的辛苦总是被新建的煤矿吸引和展开许多愿望。一座煤矿还会滋养父母年轻的恋情,还有属于煤矿的新的生命的诞生。
煤炭在一个个年轻人的手上,迅速把一条条支流汇聚成的洪流,在蔓延上百公里的河流上为国家的建设和发展,日夜生产着国家急需的黑色宝石,乌金。这些建设亟需需要的血液滋养着共和国的工业,一次次的捷报,就是煤矿人热血沸腾心潮起伏的回应。也因为如此,产生了许多年后的老人成为矽肺病患者,为了曾经的青春岁月的付出,继续付出着属于他们的痛苦,而曾经的青春,谁都来不及后悔和没有想到过后悔,都被写进成为煤矿的历史和光荣。
我喜欢的煤矿是一座叫做田屯的煤矿,坐落在鲁南的一个小小的村落边,它是我童年切入父辈热火生存现场的一个标本。那些属于煤矿的热烈年代,像一把把火焰燃亮我的记忆。和抗战时候蜚声中外的小城镇台儿庄非常接近,乘上汽车不用多长时间就可以到达。站在田屯的矸石山上,兄弟煤矿的矸石山就在眼前。它们肩并着肩,像一个个汉子一样站着。而一条宝藏的线上,一座座煤矿开始闪烁着属于它们的光荣和繁盛。
本来悄悄生息的村镇不会知道,它们会因为煤炭而名声鹊起,成为一代人为之扶助青春和热血的场地和热土。我们这些和煤相处相居的煤炭子弟,开始了新的起飞和选择。有的选择离开,有的选择了加入。离开和加入都舍不去那份来自一辈人的和煤炭的焊接和组合。我喜欢在每一座煤矿流连,因为每一座煤矿都有自己的亲戚和朋友。我喜欢在煤矿的原野上散步。后来我知道,每一座煤矿都有来自天南海北的煤矿兄弟姐妹,组成他们的奋斗的依托,依恋和魂牵梦绕的所在。
当我也成为煤矿中的一员,加入他们的队伍,仿佛一种天然的选择。因为没有明亮的光线或者宽旷的背景,矿井下的人们,只好在一束束光线里和散发着昏黄色光芒的防爆灯下披露出他们匆匆走动的身影,巷道风是他们亲密的伙伴,总是穿过他们的面颊使朴素的工装飘动或者沉重,让这些汉子们显出蓬勃的力量和劳作后的疲倦。但是常常地,我想起了那些在又陡又滑的台阶上响起的脚步声。
黝黑的巷道,使我无法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能看到那些帽子上亮起一条明亮的河流,在黑色的覆盖下流动出昂扬的生机。只看到他们在掌子面上挥汗大干的情形和出现在井口时,第一缕阳光照在那些黝黑的脸上时,露出的欢快和欣慰的神情,在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被繁忙的煤矿记住或者遗忘。
没有别的群体,像这样的群落更加喜欢太阳。尽管在许多文字里,人们习惯把他们称作采撷阳光的人。我喜欢看那些沐浴在阳光里的人们,对于阳光的喜欢和热爱。总是在一些日子里,看到他们的阳光浴。
一定得甩掉上衣,露出起伏变化的躯体,和这些金黄色的空气相揉搓,让骨节吱吱咯咯发出冰河解冻的声音,像会武功的人们的骨节响动的那样。长长地吞吐矿井上最漂亮的呼吸,五脏六腑明净起来了,就可以让灵魂自由自在漫游一会。而阳光悄悄地像一个热烈温柔的情人的纤纤手指或细细的牙齿,开始抚弄或轻咬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直到发热发红,发出最舒适的感受,身心就会变得有力,刚劲,像一株株年轻的树。
缕缕光线一分不清的密度和柔情照射着,烘烤着最渴望向它自由舒展着的人们,以音乐以平常的方式静静地照耀,以明澈的水流,流遍头顶和身心。在每一个闭上眼睛寻找金色光线的的男人们的眼睛里,变成了绯红的幸福。
如今我已经从一个煤矿的孩子进入了中年,煤矿也开始有了崭新的接力矿井,以前亲戚遍布的煤矿,现在都成为朋友们和新的一代煤矿人所在的地方.新的矿井像是老煤田上长出的新枝条,繁茂浓郁,有着自己崭新的开始,一如它们的前辈矿井,又有着属于自己的簇新朝气。而煤矿也伸展出自己的枝条,根深叶茂,触角也延伸出了境外和异域,有着更为宽广的视线和胸怀。
今生和煤相遇,是一种幸运和幸福,煤炭给予了人们太多的启示和恩惠。今生也不愿走出煤炭的光芒与魅力。多少个夜晚,我在煤矿的怀抱里自言自语,我知道在我的周围和百里之外的地方,有着百余万计的煤炭兄弟和姐妹居住在宝藏上面。当风洗去天空的阴云,天上就会响起星星的祝福。黎明来临,连接繁忙夜晚的光芒正在把矿区的一切照亮,心中的依恋和着煤矿的旋律博大而又昂扬,飘向四面八方并且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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