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饥馑少年的故事(一)
2022-01-10抒情散文春江花月夜
饥馑少年的故事(一)对于我们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一茬人来说,饥饿的感觉谁都曾有过。诞生在大饥馑的襁褓,父母菜色的脸,缩手缩脚的日子,年少的梦始终飞脱不出清苦的乡间。一、谁能忘记自己的学生时代呢?那年九月,金风吹过田野,扫黄一切成熟的果实。……
饥馑少年的故事(一)
对于我们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一茬人来说,饥饿的感觉谁都曾有过。诞生在大饥馑的襁褓,父母菜色的脸,缩手缩脚的日子,年少的梦始终飞脱不出清苦的乡间。
一、
谁能忘记自己的学生时代呢?
那年九月,金风吹过田野,扫黄一切成熟的果实。我们同村的七、八个同学,吃过昨夜母亲专门备作的剩饭,鸡打二遍鸣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村子。小小读书郎怀着憧憬和欣喜到十里外的小镇上高中,满天繁星眨着冷眼,我们结伴前行。 那时穷,大集体劳作,社员们大多出勤不出力,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连年歉收闹春荒,夏粮接不住秋粮,每人每年小麦口粮五、六十斤很普遍。学生生活非常清苦,十有七八饿成电影里的瘪三,只显凸现的两只大灯笼眼。学校宿舍的卫生条件极差,饿皮跳蚤特多,深夜咬得学生嗷嗷直叫,值班老师恶声恶气地训道:你怎么恁小气,给它一条腿让它咬去! 每逢星期三和星期六的下午,回家里背上十个八个玉米面杠子或红薯面馍,装上一大罐头瓶子韭菜或罗卜或芥菜腌的咸菜,家境稍好的背上一瓶油炒的酱豆,就是三天的干粮了。 学生食堂设在校部的东院,一溜八间瓦房,坐东向西排开,伙房东边有口水井,井边一棵垂柳阿娜多姿撑起一片绿荫。伙房正前方是1000多平方米的露天饭场,开饭时,大多数同学或蹲或席地而坐吃着馍喝着汤,少数同学习惯端到教室里去吃,不怎么好闻的咸菜气味充盈课堂令人憋气,我是暗暗生厌的。 四间大伙房有3口大锅,口径均在7尺以上,两个蒸馍溜馍,一个绰面条面汤,有五六个伙师掌勺。平川少木柴多用煤炭,小小风葫芦鼓风,撒欢似的尖响。下课铃声一响,饥肠辘辘的学生蜂拥而出,筷子敲着瓷碗直奔两上卖饭窗口,高一高二加上复习班近五百名学生,排队形同虚设,窗口一片拥挤,汤面浇头屡见不鲜,一番争吵几多械斗层出不穷。而伙师眯缝着小眼,悠哉游哉看窗外你争我夺的场面而幸灾乐祸。 5分钱一碗能照见人影的清面汤,1角钱一碗稠稀不匀的面条,从摆放在饭场的蒸笼格里取出自己提前放进而此时溜好的馍,就着咸菜吃吧。常常是几个圪蹴着围成一圈,把各自的咸菜拿出来,你尝我的,我吃你的,一番说笑,热汤热馍下肚,那个舒服啊。但有两类人不合群,一是有好馍好菜的人怕大家共产,二是黑馍淡菜的同学怕人笑话,我归属后者。但时间一长,后一类人又聚成一个小圈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大蒸笼里溜的是学生从家里带来的各色样等的馍,用粗土布包着,各做标记以免拿错。但饭场上总有人喊叫自己的馍丢了,若是男生,就痛骂不绝,话不难听不出口。若是女生,则在一边抽泣。但可以肯定的是被人提前取走的都是上等面馍,剩下的自然是对换掉的黑面馍,黑着脸被冷落在笼辈上。若是刚烈的男生抓起黑馍这冤家对头扔出去老远,而女生则委屈着咽药似的咀嚼着。这等场面,有同情的有庆幸的也有心虚的。班上有个同学杨某,个子矮小,发育不良,同学们都叫他“磨桌”、“人根”。此君俏皮话多,上课常瞌睡。一阵拉锯一滩口水,而浑然不觉,常被讲台上老师扔来的粉笔头打醒,但脑瓜聪明,成绩总在前面。每遇丢馍的事,他总是拍拍胸膛说:“咱是遵古训,‘冻死不烤灯火,饿死不吃骡子肉’!”常引来一片喝彩声。 家乡有句俗语:叫唤声高的不一定是好牲口。我有意留意此君,一连三天,杨某人挂在教室墙上的馍布袋始终未动,6个黑馍照旧缩在一块,他却每顿总笼中热馍。一次,此君又在唱高调,我一语点破,他先是一阵红脸青脸的难堪,接着硬塞给我半个麦面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你天生的吃黑馍脸,仁兄,换换口味吧。我教你一个绝招--心狠手快,毫不顾忌,且大声嚷着取自己的好馍。另外,压根就不溜自己的黑馍,让冤对头出气都没处出!” 随后,我也学了两回,但偷好馍终归是不气势,总嚼不出比黑馍更多的香味来。半年后,杨某转到另一所重点高中,我们这种勾当才没有得以延续。 上高一那年冬天,特冷。学校食堂的面条面汤热冷不匀,吃不饱喝不暖,加上衣服单薄冻得直发抖,严冬难耐啊。同学们在课堂上跺脚取暖,声音先是单薄,接着传染到一小片,见无人制止,全班无所顾忌地跺脚了,台上老师的讲课被迫中止,不多会课堂上尘土飞扬。 正是长个头的年令,每天却吃不饱。上午到最后一节课总是饥肠辘辘异常难受,下课铃一响就飞奔饭场。但顿顿一个黑馍一碗汤下肚根本填不饱,更别讲什么营养了。时间一长实在受不了,我寻找到一个改生活的门路。 距学校3里地的镇子东头有家饭店,冬天卖羊肉汤,一海碗热汤泡馍,,吃得浑身冒汗,别提多美气。但对于每天连2角菜钱都付不起的穷学生来说,如何享受6角钱一海碗油汪汪热腾腾的羊肉汤呢?我偷奸取巧的操作规程是逐步完善的--先是羞羞答答地,把顾客吃罢放在桌子上还有余温残渣的碗,拿到饭厅一角落,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馍,掰成碎块放进碗里,给人的印象是刚吃过第一碗,不信你看还留着痕迹呢,我这第二碗是添汤的,这也是规距。 由于人多,盛汤师傅也顾不上瞅,我不管干净不干净先喝完第一碗,再把馍放进碗中,剩汤冒着热气,嘴里呼出热气,有点气壮了,也敢喊一声:“师傅,添汤!”一连三个星期的中午,喝上一碗没肉丝但有油腥的羊肉汤滋润多了。 有福同享。这一发现我又告诉给同窗小英和宝民。我带徒弟不满一星期,他俩就熟练老道出师了。不嫌脏,脸皮厚,喝得头上冒汗,脚板发热。他俩直感谢我,说将来一定要“苟富贵勿相忘”! 后来,为了卫生,我们又有了新发明。先让一个人用脏碗端来汤,用汤水把两个净碗从碗底到碗沿涮一遍,留下辣子末和葱花的痕迹,再放上馍块,跟真用过一样。小英、宝民很义气地争着端头一个脏碗用,轻车熟路做假涮新碗,并悄声对我说:“你坐着不动,应享受叫花头子的待遇!”我翘起二郎腿装气派,心里却酸酸的。 偶尔我们也发发善心,3个人凑上6角钱,理直气壮地端一碗带肉片的羊肉汤,算是对饭店的一种补偿和赞助吧。 不久,班上同学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纷纷前去效法,终于露出破绽。当掌勺师傅看出我们的伎俩时,春天来了,羊肉汤歇锅,我们三人小股部队又转移阵地了。 初夏时节,高考复习进入冲刺阶段。由于营养跟不上,身体极度虚弱疲劳。一次母亲作了点饭,我草草吃了点,背上馍布袋就去上学。刚出大门,突然眼前一片金星,站立不稳,头撞在墙上,一阵疼痛就昏晕过去了。母亲劝我在家休息两天,但我怕耽误功课坚持要去。到了学校,上课时我一抬头看黑板,肩膀头就针扎似地奇疼,眼前发黑火星飞溅,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爬在课桌上头枕胳膊偷偷抹泪,心想病魔难道在此要扼住我命运的喉咙,置我于死地?! 没办法,我放弃晨读,起早坚持跑步,800米的环形跑道上,开始跑一圈,慢慢增加,最后竟跑到6圈。我的身体逐渐好转。后来好多同学模仿我,我成了领头兵。 粮食歉收,家境贫寒,我得寻求赞助。每逢星期天,我轮流到亲戚家背馍。姑家家境稍好,常吃麦面占多半的两掺子馍,我就常去。姨家总是给我烙馍吃。学校离舅家最近。初夏的一天,大妗子给我调好一大瓶子盐腌的青蒜苔。吃了一春的咸菜,现在换上新口味了,甭提有多高兴。中午吃饭时,我啃着黑馍一口气吃了多半瓶子蒜苔,痛快极了。接着是午休,我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瞌睡了。一觉醒来,食水(口水)流了一课桌。那种蒜臭味,熏得人头疼。同桌掩鼻皱眉,前后桌同学也怒目侧视。我强忍饱嗝,顾不得自身难受,端来脸盆水冲洗好几遍。从此。我几年不敢闻蒜苔味。一闻就想吐。 离高考越来越近,别的同学家里都送来好馍好菜,我还是啃着那死硬的不知溜过多少回的玉米面杠子,心中暗暗埋怨父母。一天中午,父亲果然送来一布袋垫着葱花的麦面油卷馍,我喜出望外。父亲走后,我竟在课堂上,低着头悄悄吞吃了3个4两重的葱花馍。食欲满足了,肚子却撑得难受。中午不饥,下午不想吃。农历六月天,气温高。晚上图凉快,一部分人就搬到教室里去睡。晚自习后,把课桌一并当作床很舒服,白天被褥叠起放在教室后面遮住学习园地,当时算是一景。 这一夜,我肠胃残留食物剧烈蠕动,加上踢开被子肚子受凉,后半夜竟想拉肚子。我心想着,再坚持,挺到天明再说。谁知愈压迫愈强烈,最后预感到大事件要爆发,我只穿裤头,趿拉着布鞋,弯腰捂肚箭一般冲出教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厕所跑去。但不争气的脏物在我离开教室10多米就稀拉出来,一路花花点点,好不狼狈。一想到第二天臭事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瞪圆多少双愤怒的眼睛,气歪多少张可爱的脸庞,我害怕极了。就顺着来路,用布鞋拚命擦抹,特别是教室门前。可惜天不助我,那夜墨泼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凭着恐慌的记忆,甚至凭着臭味去擦抹。 第二天早上,细心的同学还是发现了那断断续续残忍的脏点子,全部掩鼻,骂我们住在教室的12个人。我们12个人也内部咬起来,猜测着是谁干的缺德事。我下定决心,死活不能承认!否则前不久的蒜苔洋相还没有下架,这次的“脏兮鬼”名我就要背定了。 老天爷长眼,那天午后两点,狂风大作,一场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个小时,校园外农田里的麦子大片大片倒伏,校园内的一棵棵向日葵也扭断了脖颈,惨不忍睹。但大雨把我的难堪冲得无影无踪。雨后那道彩虹多美啊,我敢说,当时世界上独有我高兴。
谁能忘记自己的学生时代呢?
那年九月,金风吹过田野,扫黄一切成熟的果实。我们同村的七、八个同学,吃过昨夜母亲专门备作的剩饭,鸡打二遍鸣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村子。小小读书郎怀着憧憬和欣喜到十里外的小镇上高中,满天繁星眨着冷眼,我们结伴前行。 那时穷,大集体劳作,社员们大多出勤不出力,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连年歉收闹春荒,夏粮接不住秋粮,每人每年小麦口粮五、六十斤很普遍。学生生活非常清苦,十有七八饿成电影里的瘪三,只显凸现的两只大灯笼眼。学校宿舍的卫生条件极差,饿皮跳蚤特多,深夜咬得学生嗷嗷直叫,值班老师恶声恶气地训道:你怎么恁小气,给它一条腿让它咬去! 每逢星期三和星期六的下午,回家里背上十个八个玉米面杠子或红薯面馍,装上一大罐头瓶子韭菜或罗卜或芥菜腌的咸菜,家境稍好的背上一瓶油炒的酱豆,就是三天的干粮了。 学生食堂设在校部的东院,一溜八间瓦房,坐东向西排开,伙房东边有口水井,井边一棵垂柳阿娜多姿撑起一片绿荫。伙房正前方是1000多平方米的露天饭场,开饭时,大多数同学或蹲或席地而坐吃着馍喝着汤,少数同学习惯端到教室里去吃,不怎么好闻的咸菜气味充盈课堂令人憋气,我是暗暗生厌的。 四间大伙房有3口大锅,口径均在7尺以上,两个蒸馍溜馍,一个绰面条面汤,有五六个伙师掌勺。平川少木柴多用煤炭,小小风葫芦鼓风,撒欢似的尖响。下课铃声一响,饥肠辘辘的学生蜂拥而出,筷子敲着瓷碗直奔两上卖饭窗口,高一高二加上复习班近五百名学生,排队形同虚设,窗口一片拥挤,汤面浇头屡见不鲜,一番争吵几多械斗层出不穷。而伙师眯缝着小眼,悠哉游哉看窗外你争我夺的场面而幸灾乐祸。 5分钱一碗能照见人影的清面汤,1角钱一碗稠稀不匀的面条,从摆放在饭场的蒸笼格里取出自己提前放进而此时溜好的馍,就着咸菜吃吧。常常是几个圪蹴着围成一圈,把各自的咸菜拿出来,你尝我的,我吃你的,一番说笑,热汤热馍下肚,那个舒服啊。但有两类人不合群,一是有好馍好菜的人怕大家共产,二是黑馍淡菜的同学怕人笑话,我归属后者。但时间一长,后一类人又聚成一个小圈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大蒸笼里溜的是学生从家里带来的各色样等的馍,用粗土布包着,各做标记以免拿错。但饭场上总有人喊叫自己的馍丢了,若是男生,就痛骂不绝,话不难听不出口。若是女生,则在一边抽泣。但可以肯定的是被人提前取走的都是上等面馍,剩下的自然是对换掉的黑面馍,黑着脸被冷落在笼辈上。若是刚烈的男生抓起黑馍这冤家对头扔出去老远,而女生则委屈着咽药似的咀嚼着。这等场面,有同情的有庆幸的也有心虚的。班上有个同学杨某,个子矮小,发育不良,同学们都叫他“磨桌”、“人根”。此君俏皮话多,上课常瞌睡。一阵拉锯一滩口水,而浑然不觉,常被讲台上老师扔来的粉笔头打醒,但脑瓜聪明,成绩总在前面。每遇丢馍的事,他总是拍拍胸膛说:“咱是遵古训,‘冻死不烤灯火,饿死不吃骡子肉’!”常引来一片喝彩声。 家乡有句俗语:叫唤声高的不一定是好牲口。我有意留意此君,一连三天,杨某人挂在教室墙上的馍布袋始终未动,6个黑馍照旧缩在一块,他却每顿总笼中热馍。一次,此君又在唱高调,我一语点破,他先是一阵红脸青脸的难堪,接着硬塞给我半个麦面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你天生的吃黑馍脸,仁兄,换换口味吧。我教你一个绝招--心狠手快,毫不顾忌,且大声嚷着取自己的好馍。另外,压根就不溜自己的黑馍,让冤对头出气都没处出!” 随后,我也学了两回,但偷好馍终归是不气势,总嚼不出比黑馍更多的香味来。半年后,杨某转到另一所重点高中,我们这种勾当才没有得以延续。 上高一那年冬天,特冷。学校食堂的面条面汤热冷不匀,吃不饱喝不暖,加上衣服单薄冻得直发抖,严冬难耐啊。同学们在课堂上跺脚取暖,声音先是单薄,接着传染到一小片,见无人制止,全班无所顾忌地跺脚了,台上老师的讲课被迫中止,不多会课堂上尘土飞扬。 正是长个头的年令,每天却吃不饱。上午到最后一节课总是饥肠辘辘异常难受,下课铃一响就飞奔饭场。但顿顿一个黑馍一碗汤下肚根本填不饱,更别讲什么营养了。时间一长实在受不了,我寻找到一个改生活的门路。 距学校3里地的镇子东头有家饭店,冬天卖羊肉汤,一海碗热汤泡馍,,吃得浑身冒汗,别提多美气。但对于每天连2角菜钱都付不起的穷学生来说,如何享受6角钱一海碗油汪汪热腾腾的羊肉汤呢?我偷奸取巧的操作规程是逐步完善的--先是羞羞答答地,把顾客吃罢放在桌子上还有余温残渣的碗,拿到饭厅一角落,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馍,掰成碎块放进碗里,给人的印象是刚吃过第一碗,不信你看还留着痕迹呢,我这第二碗是添汤的,这也是规距。 由于人多,盛汤师傅也顾不上瞅,我不管干净不干净先喝完第一碗,再把馍放进碗中,剩汤冒着热气,嘴里呼出热气,有点气壮了,也敢喊一声:“师傅,添汤!”一连三个星期的中午,喝上一碗没肉丝但有油腥的羊肉汤滋润多了。 有福同享。这一发现我又告诉给同窗小英和宝民。我带徒弟不满一星期,他俩就熟练老道出师了。不嫌脏,脸皮厚,喝得头上冒汗,脚板发热。他俩直感谢我,说将来一定要“苟富贵勿相忘”! 后来,为了卫生,我们又有了新发明。先让一个人用脏碗端来汤,用汤水把两个净碗从碗底到碗沿涮一遍,留下辣子末和葱花的痕迹,再放上馍块,跟真用过一样。小英、宝民很义气地争着端头一个脏碗用,轻车熟路做假涮新碗,并悄声对我说:“你坐着不动,应享受叫花头子的待遇!”我翘起二郎腿装气派,心里却酸酸的。 偶尔我们也发发善心,3个人凑上6角钱,理直气壮地端一碗带肉片的羊肉汤,算是对饭店的一种补偿和赞助吧。 不久,班上同学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纷纷前去效法,终于露出破绽。当掌勺师傅看出我们的伎俩时,春天来了,羊肉汤歇锅,我们三人小股部队又转移阵地了。 初夏时节,高考复习进入冲刺阶段。由于营养跟不上,身体极度虚弱疲劳。一次母亲作了点饭,我草草吃了点,背上馍布袋就去上学。刚出大门,突然眼前一片金星,站立不稳,头撞在墙上,一阵疼痛就昏晕过去了。母亲劝我在家休息两天,但我怕耽误功课坚持要去。到了学校,上课时我一抬头看黑板,肩膀头就针扎似地奇疼,眼前发黑火星飞溅,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爬在课桌上头枕胳膊偷偷抹泪,心想病魔难道在此要扼住我命运的喉咙,置我于死地?! 没办法,我放弃晨读,起早坚持跑步,800米的环形跑道上,开始跑一圈,慢慢增加,最后竟跑到6圈。我的身体逐渐好转。后来好多同学模仿我,我成了领头兵。 粮食歉收,家境贫寒,我得寻求赞助。每逢星期天,我轮流到亲戚家背馍。姑家家境稍好,常吃麦面占多半的两掺子馍,我就常去。姨家总是给我烙馍吃。学校离舅家最近。初夏的一天,大妗子给我调好一大瓶子盐腌的青蒜苔。吃了一春的咸菜,现在换上新口味了,甭提有多高兴。中午吃饭时,我啃着黑馍一口气吃了多半瓶子蒜苔,痛快极了。接着是午休,我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瞌睡了。一觉醒来,食水(口水)流了一课桌。那种蒜臭味,熏得人头疼。同桌掩鼻皱眉,前后桌同学也怒目侧视。我强忍饱嗝,顾不得自身难受,端来脸盆水冲洗好几遍。从此。我几年不敢闻蒜苔味。一闻就想吐。 离高考越来越近,别的同学家里都送来好馍好菜,我还是啃着那死硬的不知溜过多少回的玉米面杠子,心中暗暗埋怨父母。一天中午,父亲果然送来一布袋垫着葱花的麦面油卷馍,我喜出望外。父亲走后,我竟在课堂上,低着头悄悄吞吃了3个4两重的葱花馍。食欲满足了,肚子却撑得难受。中午不饥,下午不想吃。农历六月天,气温高。晚上图凉快,一部分人就搬到教室里去睡。晚自习后,把课桌一并当作床很舒服,白天被褥叠起放在教室后面遮住学习园地,当时算是一景。 这一夜,我肠胃残留食物剧烈蠕动,加上踢开被子肚子受凉,后半夜竟想拉肚子。我心想着,再坚持,挺到天明再说。谁知愈压迫愈强烈,最后预感到大事件要爆发,我只穿裤头,趿拉着布鞋,弯腰捂肚箭一般冲出教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厕所跑去。但不争气的脏物在我离开教室10多米就稀拉出来,一路花花点点,好不狼狈。一想到第二天臭事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瞪圆多少双愤怒的眼睛,气歪多少张可爱的脸庞,我害怕极了。就顺着来路,用布鞋拚命擦抹,特别是教室门前。可惜天不助我,那夜墨泼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凭着恐慌的记忆,甚至凭着臭味去擦抹。 第二天早上,细心的同学还是发现了那断断续续残忍的脏点子,全部掩鼻,骂我们住在教室的12个人。我们12个人也内部咬起来,猜测着是谁干的缺德事。我下定决心,死活不能承认!否则前不久的蒜苔洋相还没有下架,这次的“脏兮鬼”名我就要背定了。 老天爷长眼,那天午后两点,狂风大作,一场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个小时,校园外农田里的麦子大片大片倒伏,校园内的一棵棵向日葵也扭断了脖颈,惨不忍睹。但大雨把我的难堪冲得无影无踪。雨后那道彩虹多美啊,我敢说,当时世界上独有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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