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
2022-01-10经典散文
[db:简介]
小石头是邻村一个人的名字，他本人长得也很像一块石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什么时候看他，他都一个样子。石头会说话吗？会！但石头的话很少令人听懂，他“呼噜呼噜”翻出草渣子一样的话，没有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小石头是个傻子。
小石头的家在我们学校的山坡底下，他会放牛，放五头大水牛，他每天赶着水牛去放，傍晚再赶着水牛到学校沟边的水塘去滚澡。他站在水塘边，拿着一根树枝一摇一晃，只要有人喊：“嗨，小石头，你的牛快淹死啦！”他立马丢了树枝站起来，扑通就跳进泥浆子浑浊的水塘去捞牛，捞也捞不出来。
我和阿秀每天都要经过那个水塘去学校读书，有时候正看见小石头在里面捞牛，只有捞牛的时候，小石头说话才清醒，“快，快，帮我捞牛......”一根牛尾巴就递上来了。
阿秀和我想也不想，跳上去拉住牛尾巴就拽。
小石头像是没有记忆的人，你昨天帮他捞牛，他第二天就不记得你。有时候一些男学生使坏，对他说：“小石头，那两个女生骂你，快捡石头打她们。”
小石头真的捡起石头就打过来。阿秀蒙着头就骂，——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
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你骂他他不会骂你，但他会学你的话，他也说：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
小石头有时候也很可爱，我们上学路过他挖地的土坎，见他正在挖地，只要喊一声，小石头，几点啦！他永远都说：三点八十五。
“不对，你再看！”
他又说：“十点半！”
他只会说“三点八十五”和“十点半”，不管问几遍，什么时间问，他都是这两个答案翻来覆去地回答。
小石头种着一地包谷，包谷和他一样傻长，总是比人家的包谷长得高，棒子结得也大。村里一些青年逗他，“小石头，你的包谷生虫了，快砍掉。”
小石头捡起一块石头就扔过去，他说：“你生虫了，把你砍掉。”
“吔，哪个教你说的？”青年们觉得这不是傻子说的话，惊讶地问他。
“我妈教我说的。”小石头笑得像哭样。
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小石头的摸样，更记得小石头母亲的摸样，那个苍老瘦弱的妇人，住在一个窝棚里，将她只会说“三点八十五”和“十点半”的傻儿子拉扯长大，其中的辛苦与屈辱，不是正常孩子的母亲所能体会。
小石头和他的母亲搬家了，搬到哪里去，有没有人继续取笑他，我不知道。
今天三月八号，将此文献给天下母亲。
（写于2012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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