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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2021征文作品】编号6 马半丁 由牦牛尾巴想到的

2022-01-10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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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许如错不远的地方,零散住着几户人家。今日出去,经过那几户人家。

    有几户住在山坡下,靠近一小河道。这个河道看起来以前不小,只是如今基本干涸了,未见有水流淌过。河道的坑洼处,集着几潭水,微风一吹,晃来晃去。这几潭水的周边,有白色的类似汗碱的东西凝结。

    这个河道的上方,无数的碎石沿坡滚下。同伴惊呼:这应是一泥石流灾害点。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碎石呢?

    我看不像。——不过也不确定。即使是一泥石流灾害点,就我判断,对那几户人家是没有任何威胁的。我曾在高原上见过一个村庄,狭在一山谷中,若有较大的山洪等,整个村子有被淹没的风险。谷口位置有政府竖立的标识牌,意谓这里是地质灾害隐患点。

    当时我就不解,既是地质灾害隐患点,何不组织力量,让村里的人搬到宽阔安全的地方呢?也许他们动员过,但无人响应,只能作罢。这是我的推测。

    这个村子的庙子更奇。专门修建在一突出的石头上。这块石头似乎要与周围的石头脱离,因此有一条巨大的口子,像是界线。——这条“界线”在地质上叫作节理。长年累月,那块巨石真有掉落的风险,会连带到上面的庙子。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会是什么时候呢?谁也说不准。

    这里的人好佛事,想来庙子不搬,村里人便没有搬离的道理。

    可是村子处在那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里则不会,视野开阔,唯一有点风险的小河道,也与房子有一定的距离。我们沿着眼前的一条深沟进去,后站在一个山包上,村子和许如错悉数进入眼底。只是奇怪的是,明亮的许如错犹如站立起来一般,本来是一平面湖水,站在山包上看,竟有些立体,恍惚让人觉得不真实。

    山下的房子稀稀疏疏。房子周围,数件花花绿绿的衣物,贴在巨石上。巨石充当了晾衣杆。

    在上去之前,因为实在惹眼,我特意看过这些巨石。根据前人的地质调查成果,这些裸露的巨石属于晚更新统,距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这些巨石的表面,有一层凝灰岩,说明在那个时代,许如错周边,还有断续的火山喷发。有的石头表面,还有很明显的泥裂、泥痕现象,甚是壮观

    地质研究,就是从野外搜集到这些线索,回来后整理,推断那个久远的时代,是什么样子。

    这几家房子旁边,还有一个温泉。这么说似乎不准确,因为我们并没有看到泉眼,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和别处不同,稍有温度。村里人多聚集在这里,偶尔淘洗衣服,或者过来洗一把鲜绿的青菜。这里的水温度刚好合适,不至于如冰块一样冷得瘆人。

    以前跑线,即使是下午,有时不得不穿过一条河。我最怕过河,因为里面的水实在是太冷了。脱了鞋,挟在胳膊下,趟到对岸,两只脚瞬间像走掉一样,不存在。要晒好一会儿太阳,才能感觉到原来还有个脚;有时干脆不脱鞋,直接走过去。这样稍好,但是接下来的路,就得穿着湿鞋走,而且不巧,若是当天遇到风雪,湿鞋走路更难受。

    那这泉水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呢?据村民说,就在眼前的这座大山上。抬头一看,这座大山看不到顶,只在最高处,能看到覆盖着的积雪。村民说,这眼泉就在雪山上。一路流来,才到这儿,最后汇入到许如错中。

    这我就不明白了。许如错周边所形成的小盆地,是新构造运动的产物。新构造运动激发了强烈的地热和地震活动,温泉就是反映之一种。如果在许如错周边,这说得过去,同多赞布神山下的那眼温泉一样。怎么会跑到山顶上去呢?

    今日时间不允许,等来日争取专门踏勘一趟。或许村民说的有问题。

    有一所房子前,围着一众人。一头黑色的牦牛被放倒。等我们完成调查任务,傍晚回来时,这头牦牛已被大卸八块。围着的大人少了,小孩增多,一个个高兴地跑跳。

    这几日我们恰没有肉了(我们吃肉,一般是从日喀则买回一些晒干的腊肉回来,挂在屋内。耐放),顺带买一点肉。

    可能是新鲜,比市场上的牦牛肉价格稍贵。但我们觉得和占了便宜一样。称了一点,主人妥帖地用斧头剁好,在我们将走时,问:还要不要血肠?

    屋内女主人正在灌血肠。她将一些碎肉、杂碎、牛油还有牛血等,按一定比例混合,灌进肠子中。看起来与四川人常吃的香肠有点像,只是加大号。我们怕吃不惯,没有要。

    院墙上挂着一个牦牛尾巴。在我们买肉间隙,有藏人围观过来。他看到挂着的牦牛尾巴,趁火打劫,将它拿回去。据他说,他有一辆车,这条牦牛尾巴可用来做车上的饰品。后来我又碰到过他一次,专门问:“车上的饰品做成了吗?”他矢口否认,甚至连拿了牦牛尾巴这件事,似乎也要一并否认过去。

    他看起来憨憨的,挺着个大肚子。否认时摇头,脸蛋上的肉左右晃。

    藏地以白牦牛尾巴为贵。汉人出使,随身带着一“旄”。这个“旄”,就是用牦牛尾装饰的旗子。汉人出使的“节”,在竹竿上就缀有牦牛尾的饰物,称为“节旄”。苏武出使匈奴,想必是带有这种“节旄”的。

    不过这个用牦牛尾装饰成的旗子,或者“节旄”,不知是什么样子。现在人常用一种毛,剪成齐寸长,尾部挽成一束,缀在钥匙上,或绣成圈球状,拂过脸庞,滑溜溜地痒人。不知这种东西,与古人牦牛尾做成的饰物,有没有一脉相承的地方?

    藏人用牦牛尾也做饰物。我问过当地人,一个说,会做成类似花束的东西,戴在耕牛的头部,只是不知道这种东西在汉语里叫什么;一个说,也做那种“鸡毛掸子”。夏天蚊虫多,用来驱赶蚊虫。

    “鸡毛掸子”就是拂尘。元末陶宗仪所著《南村辍耕录》中有一条说到“功布”,即人死后,有人执“功布”,“居柩车之前,若道有低仰倾亏,则以布为抑扬左右之节,使执引者、执彼者知之矣”。这是一种功能。又说执“功布”可以与“神”接,“此始告神而用功布拂拭,谓拂拭去凶邪之气也。”

    这让我想到吾乡的葬礼。在出柩之前,走在最前面的人,手执一白幡,是用白纸剪成的,据说是引魂幡。孝子孝孙跟在后面,杵着丧棒。丧棒是约一尺长的柳枝,外面裹一层白纸。白纸齐排剪成角,粘在丧棒上,仿佛有刺。

    书上画有“功布”的样式,即在一木杆上,拴着一溜布。木杆顶端,毛茸茸似有饰物。不知这饰物,是否与“节旄”中的牦牛尾巴,有没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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