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

     
     登机时间快到了, 检票口没有动静. 广告通知, 广州那边在下暴雨,起飞时间无法确定.看来到家又是半夜了. 在检票口遇到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 商人打扮, 长相很像”潜伏”里的马队长, 一脸凝重, 不苟言笑, 在看着航班延误的通知. 我总觉得面熟, 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想不起来.

      昨天的会议还算顺利. 至少算是完成了议程,没有发生不愉快.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会议能起什么作用,也许根本就没有作用. 我的内心总是纠结于凡事的本质,并且总是无例外的指向消极的终极, 最后总是陷入无意义的空虚. 所以我总是宁愿不发生任何事情,这样就不存在本质,不存在终极,也无所谓空虚. 但是, 我又总是充满期待.

      去灵隐寺的路上, 司机告诉我,今天是观音菩萨的生日. 莫非我还真的是一个和佛有缘的人? 在这样一个时候,来到杭州, 在这样一个时候,去到灵隐寺, 带着我的半年来的期待和空虚. 虽然做不到有些香客的见庙就跪,见佛就拜, 我还是很虔诚的给如来佛主和观音菩萨敬了香. 磕了头. 我确实是虔诚的, 收到来杭州开会的通知后, 就和小萌约好了今天的灵隐寺之行.

     上次见到小萌, 是十四年前, 在天津的大姨的家里. 那一年, 才上大一, 我还没有从高中的自闭和高考的挫折里走出来, 颓废抑郁, 消极迷茫, 无心学业, 虚度终日. 那时候,小萌不到十岁, 长得乖巧的很,皮肤有点黑, 聪敏可爱,热情善良. 临走的火车上,他还给我这个小舅的手里硬塞了几个硬币, 他自己存的. 十四年后的今天, 我已经脸残心废了, 被命运驱赶着, 情愿或者不情愿的, 一路就走到了现在. 小萌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大学快要毕业了, 正在准备出国或者去香港继续学业. 很朴实, 有礼貌的优质学生. 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能最近压力比较大.

      我也是个心事重重的人, 不过经常属于庸人自扰. 到外面去吸了支烟, 回到座位, 我看到”马队长” 坐在了我的对面, 在发呆. 两个无聊的人, 四目相对, 我突然想起来, 我确实见过他, 几年以前,在某个城市的机场. 当时也是因为航班晚点,他在和南航的人理论, 他说他坐过所有国内航空公司的飞机, 没有比南航服务更差的. 没错, 就是他, 不过,这一次, 他很安静.有些颓然的样子. 可怜的人, 又晚点了, 又是南航. 不过, 这一次,是在杭州.

      杭州是人间天堂. 也许因为来去匆匆, 两次杭州之行,我却没有发现人间天堂的魅力. 看到的,却是这个城市不好的一面, 拥挤的建筑, 狭窄的街道, 堵塞的交通, 永远等不到的的 士和好不容易等来的黑车. 吴侬软语, 原以为是云淡风轻的, 听杭州人说话, 却有几分咄咄逼人,精明狡猾的感觉, 当然,这也是自信,有优越感的表现. 想起来, 天津还真的不错. 虽然建筑疏离灰冷, 三月份了,街道两边还光秃秃的, 见不到绿色, 但是绝无南方城市的拥挤压迫头晕胸闷的感觉, 也少有一堵千里, 叫车车不应叫人人不灵的体验, 天津人说话,虽然方言味重, 但是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实诚和善意..当然, 都只是我的感觉. 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两次杭州之行, 划了一对括号, 把这半年隔离了出来. 同样的城市,不同的心境. 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所以去了灵隐寺. 但是在灵隐寺里看到的唯一被我记住的一幅对联 写的却是: 人生哪能多如意 万事但求半称心. 且为之奈何?

      我看到“马队长”在和旁边一位貌似炊事班班长的中年男人攀谈,”:炊事班班长”也是生意人打扮. “马队长”也许是实在无聊了, 明显是他主动进攻的. “班长”开始兴致不高,有些矜持,后来渐渐话多起来, 好像在讲些自己生意场上的趣事. 他的面相属于天然呆, 自然笑, 本应该是个很有亲合力的人, 但是一直端着,有距离感. “马队长” 表情肃然, 一直专注的注视着”班长”, 倾听为主, 不时发问, 偶尔听到该笑的时候了, 就突然拍一下”班长”的胳膊, 很配合的干笑两声.

      快九点的时候, 通知可以登机了. 还好, 今晚我还有希望在自己家里睡觉. 上了飞机, 往自己位置走去, 我看到了”马队长”, 在机舱的紧急门处就坐. 我找到了我的位置,”炊事班班长”就在我的旁边. 我坐下来了, 准备开始睡觉. 这时候, 前面的”马队长”突然站起来,走过来,对”班长”说, “兄弟,你到前面来坐, 咱们接着聊, 我旁边这位愿意和你换.”. “班长”一脸憨厚的笑: “算了吧, 麻烦, 行李都放好了, 我就坐这里了”.

     “马队长”回到他的座位去了.”班长”有些烦躁的翻起了杂志, 乘客都各就各位,安静了下来. 空中小姐在演示安全操作,飞机开始滑行了. 机舱内暖热起来, 灯光迷离. 我渐渐迷糊了, 眼前出现了湿漉漉的广州的雨夜,黄花新村里的小屋, 路边的烧烤摊, “潜伏”里的马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