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画一样（外一章）

像画一样      


      早晨6：00。东尖头的桥下，看一个人在下网——谋生以外，无论清晨黄昏，在河在江，下网都是一项行为艺术。一个人在天色水影里，把网下进水里，也是下进了画里。但下网又是捕猎，人对鱼使用诡计。这和种地一样，一面是庄稼疏菜的茁壮丰收，另一面是杂草因由人的帮助而被斩草除根。假如鱼看破了人阴谋，会大量吐出鱼泡，念出一串串鱼咒。抓鱼的办法，用钩钓最文明，比起拉大网、使炸药炸，下小挂网接近于真、善、美了。

      写跑题了，说今早这一景：6点钟太阳高挑了，江面反射一大片白光，望过去，眼睛要立即眯成一条缝。从桥上换个角度看下网，渔人一只手握拢着网的水线，另一只手，一段、一段地拿捏着，往水里放，再看，他已经从那片耀眼的光里往回返，这时候，水面上又长又宽的光影，仿佛是由他拖出来的，无数枚金币，光的欢笑，水波稀里哗啦鼓掌……渔人便成了神一样光耀的英雄。稍远处伸出的滩，拐过这滩驶来的一只木船，挖棹一浪一摆在水里的翻转……这些画的“元素”, 可以由画笔去组合、描画——非得画么？我把今晨这景儿，看成画，就印记于心了。

      其时，还有一只大花猫，卧在离桥下的岸边，用一个节奏甩着一只不甘寂寞的尾巴。

       从今天起，我再看不出某物、某人、某景，美不美，美在哪，又知道一定应该是美的才对，我就不瞎写了，只说一句：真好看，像画一样。



江雾


      江边大雾，我忘记是谁用猫的神态和动作来比喻雾，此刻我想想猫，再看看雾，感觉就准确了。
      大江，长滩，对岸的树，远山，天空的云，云间的光亮，全被大雾遮住了。近岸处，雾稀薄，一条细碎的急流，偶尔拽一下我的视线和听觉，提醒着大江正在雾的下面流淌。雾在弥漫。滩上的几棵树，江心停驻的一艘捞沙船，大桥脊梁，一会露出个半个影，随即侧转，消失于雾的浓淡之间，片刻，在稍远处又变幻出高大的烟囱，几棵大树的暗影.......起伏翻卷的雾，浓浓淡淡，急急缓缓，上上下下，走走停停，把江和岸，山和云，天和地的本来面目，在这儿显示一角，在那儿全部掩藏，之后再变化、转移、推陈出新，远远近近，拉拉扯扯，分分合合。
   
      今早的大雾，把大江，对岸，远山，天上移来飘去的云这些平常景象，给全部遮掩起来，再此隐彼现，瞬息变幻，吸引着人的目光跟着雾去拔开、去寻找，等待着下一刻可能出现的美景。而这美景，原本是人们天天见着，却因太清晰太完整而不稀一见的。
   
      大江夜里的一个梦，化做这场奇美，呈献给这座城市早起的人们，它自己，仍然低着头，一刻不停地奔赴大海。
   
      大雾里，还“埋”了一个唱京剧的，闻声不见人影，唱得好在哪我听不出来，听气势，这一江的大雾和变幻，都是他一声声调动和布置出来的，宏观在宇，微观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