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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住在老屋的老婶

2022-01-11叙事散文何叶叶
住在老屋的老婶文/何叶一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回了一趟东北三岔河去看老婶,老婶还住在以前的老屋里。老屋的历史说不上,我只知道打我懂事的时候老屋就存在了。那时候,爷爷奶奶领着他们的儿女子孙都住在这里。老屋房子一间套一间,我们一家住在里面的套间里,……
  


住在老屋的老婶
  文/何叶
  一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回了一趟东北三岔河去看老婶,老婶还住在以前的老屋里。
  老屋的历史说不上,我只知道打我懂事的时候老屋就存在了。那时候,爷爷奶奶领着他们的儿女子孙都住在这里。老屋房子一间套一间,我们一家住在里面的套间里,老叔刚和老婶结婚则住在另外一个小套间里。奶奶和爷爷,还有大爷大娘住在外面的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那时候的老屋青砖绿瓦,经常有人来家里串门,你来我往的,甚是热闹。院子里养了许多鸡和鸭,各种青菜种了一院,绿意葱葱的。院墙一角还有一个猪圈,里面养了两只猪,每天吭唧唧地哼着,老婶和奶奶负责喂养,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温馨充实。
  而如今老屋已经破旧不堪,院子地面坑坑洼洼,院子的围墙已经长满了野草青苔,破旧的窗框老旧的漆已经脱落,露出了木头原本的黑旧色。我们各家都相继搬出后,唯有老婶和老叔一直住在这里。用老叔的话讲:“你们先撤离,我和你老婶坚守老屋阵地。”老屋唯一让我眼前一亮的是老婶家后院的两株枸杞树,红彤彤结满一树,熟透的枸杞掉落在地上,满院都是。老婶说,枸杞树有年头了,果实太多,家里又没人摘它,所以有许多都浪费了。
  老叔是个铁路司机,经常不在家,家里只有老婶一个人在家。她的一个孩子金宝在哈市读大学,只有放暑寒假的时候回来。老婶说,村里一些年轻人也都去城里打工了,只剩下一些幼童和活着的孤寡老人。
  傍晚的时候,老婶打来热水,说要给我洗头,就如小时候那样,我蹲在屋檐下,头向下垂着。老婶用水舀子往我头上浇着温水,然后再涂洗发露。老婶轻轻地揉着,手心里满是疼爱,让我想起小时候老婶对我的呵护和爱,我的心里涌起一股股暖流。
  夜晚我住在低矮的老屋里,躺在床上,感觉床上硬邦邦的被褥都是潮潮的,一直翻身也没睡着。半夜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惧怕这样的雨,因为老屋太低,雨水都顺着门缝流进房间里,房间里的一些盆子鞋子都飘了起来。雷声连成一片,由远而近,滚滚而来。我蜷缩在床上惊叫着,老婶趟着水用盆子往外舀着。劝我说:“别怕,在床上坐着别动,雨水不会淹过床的。”我问老婶:“每次下雨房间都会进雨水吗?我记得以前下雨房间里也没进过水呀?”老婶说,以前院子里有排水沟,现在院墙不结实了,排水沟就给填死了,院子里地势低,一下大雨院子里就会进不少水,流进房间里。“那咋不花点钱找人修修呀?”老婶迟疑了一会说:“唉,不想修了,村里有许多人家还不如我们呢,只要能住人就行了。”老婶最后还补充说,习惯雨后淘水了,也不觉得麻烦了。
  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房间里的雨水也掏干净了,我在清晨的阳光下酣睡。一宿没咋睡觉的老婶,去门外柴房抱劈柴开始生火做饭了。老婶身体瘦弱,一米六的身高八十多斤的体重。她穿着一个黑点的短裙,那是十多年前母亲送给她的。老屋的炉灶还是以前的炉灶,黑黑的炉膛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破旧不堪。木柴潮湿点着瞬间,房间里也弥漫了一股股浓烟,老婶连连咳嗽着,弯着腰用嘴使劲吹着炉火,手还不停歇地往炉子里填着柴火……
  老婶还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头发却已经半白,她自从嫁给老叔后,和老叔在老屋生活了二十多年。以前老婶在村里教书,后来村里的人都去了城里,儿童越来越少,老婶不在教书就和几个留守在家的妇女,每天去山里伐木,运到山外去卖。在几个亲属中,她家的日子过得比较艰难,为此家里亲属很久以前也曾动员老婶把老屋卖了,然后各家再出一些钱,给他们买一个房子。可是老婶却总是不答应,她说我奶奶活着的时候,曾发过话,让她一定要看好老屋,这个老屋是祖上留下来的,再怎么也是一份念想。她还说老屋离我老叔上班的地方近,这样老叔下班回来后直接下了火车就能到家。如果搬远了,老叔上下班不方便。老婶说得没错,老屋前面就是一条铁路线,每天睡在老屋就能听到火车的轰隆声。离老婶家不远还有个临时站点,老叔每次下班回来都会在那个站点下车。老婶呢,每次从山里回来无论多么累都算计老叔的班次,冬天提前烧好火炕,做好酸菜火锅,烫好酒,等老叔回来。夏天会给老叔烧上一大木盆热水,待老叔回到家让他洗个热水澡解解乏。老叔平时休班喜欢喝上那么一口,有时火车误点了,老婶会去站点等,直到接到老叔两个人一起手拉手回家……
  老叔每次来承德到我家,母亲都会给老叔准备一些好吃的,老叔吃过之后母亲还会装上一大包让他带给老婶。更多的时候母亲会塞给老叔一些钱,让他填补家用。而老叔每次都会拒绝,他说我们家也不是那么富裕。
  老婶和老叔住在老屋的生活是简朴的,他们的孩子金宝上大学也是半工半读。父母曾不止一次说,一定要帮着老叔老婶他们摆脱贫穷,给他们在城里买个房子,不行的话,给老叔换个工作,也让他们来承德住住。而老婶每次都会说,老屋住了这么多年,住习惯了,哪好也没有老屋好。
  二
  老婶刚做好了早饭,在火炕上放好了小饭桌。突然院里栅栏门开了,邻居高姨端着一大盘子热乎乎的饺子,大呼小叫地走了进来。她进屋后连连打量着我说:“哎呀,城里来的闺女就是鲜亮。我听你老婶说你昨晚到,我就提前割了肉今早包了饺子,紧赶慢赶地,闺女快吃吧。牛肉大葱馅的,听说你爱吃这个馅。”老婶急忙走上前打着招呼,连声道着谢。高姨放下饺子说着:“一家人,客气啥。再说了你也没少帮助我呀,我腰不好,我家养的猪你有空就去我家帮我清理猪圈,还帮我上山打猪草。我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下沟,还是你和你男人把我拉到镇上检查拍片子的。我家老头在在外打工,帮不上忙,都多亏了你了!”高姨絮絮叨叨说着,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说是锅里还煮着饺子。她刚走,邻居张大爷就抱着一个砂锅气喘吁吁走了进来,砂锅用毛巾裹着里面是一只炖好的鸡。张大爷说:“大侄女大老远来了,我也没啥送的,我就把院子里今年养的鸡杀了,四点我就起床开始炖,也不知道合口味不……”张大爷临走的时候还说:“你老婶可是热心肠的人,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去帮忙。我们都感谢她呢!”
  张大爷走了之后老婶饭菜摆上桌,对我说:“没啥好吃的,饿了吧。快吃吧!”
  饭桌上是一盘猪耳朵拌黄瓜,还有一大盆大猪骨头。几个二代王馒头摆在盘子里,还有两碗小米粥。我啃了几口馒头,低着头喝起粥来。老婶说,听说你要来,你老叔提前好几天就买了猪骨头和猪耳朵,放在地窖里,地窖里凉,放几天不爱坏。他说你喜欢吃肉,还喜欢吃二代王馒头。我看着满桌子的菜和饭,再看看老屋由于做饭还没褪去的烟气,心里怎么都觉得酸酸的,眼泪围着眼圈转。我低着头筷子胡乱地夹着,吃到嘴里的饭菜真不知道是啥滋味。老婶不停地给我夹着骨头,劝我让我多吃点,而她自己喝着粥,肉菜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吃过饭,老婶让我和她去了后院的那两颗枸杞树前,我爬上树摘起了枸杞,老婶则站在一边,给我递着篮子。摘了两大篮子枸杞,我和老婶挎着一篮子枸杞,老婶又用饭盒装了一些猪骨头剔好的肉,和几个馒头去了坎上住的丁奶奶家。老婶告诉我说,丁奶奶一年前死了老伴,家里两个孩子一个闺女已经远嫁山东,另一个儿子在县城教书结婚后也很少再回来。丁奶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老婶每天都会去她家探望,给拿点吃的,送点米面。老婶还说,一个村里住着,远亲不如近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下过雨的小路泥泞不堪,一边公厕简单的棚子,一股股难闻的气味不时飘过来。附近住着零星的几家,老式的房子,老式的简单栅栏,有几家院子里还有猪的吭叽声,还有猪圈发出的臭味……
  走过一趟街进了丁奶奶家的院子,推开房门,迈进高高门槛,丁奶奶正坐在房间炕上纳着鞋底,丁奶奶七十来岁的样子,看见我们进来急忙下地。老婶问:“大娘,昨晚下雨房间没进水吧?”丁奶奶笑着说:“没有,那还不是你和长庚给我垒砌的门槛高。我家房子属于高地段,不容易进水的。”
  老婶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把馒头和猪骨头饭盒打开说:“大娘呀,我给你拿来了你爱吃的猪骨头,都给你剔过骨头了,你快尝尝好吃不?”丁奶奶眼睛笑成一条缝连连说:“哎呀大莲呀,隔三差五来我家看我,每次来都不空手,问寒问暖的,吃点啥好吃的都想着我。比我亲儿子闺女还对我好呢!让我怎么感激你呀?”老婶说:“大娘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是乡亲是亲人。你儿子不是经常不在家吗?一个村里住着,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老婶还给丁奶奶钉上了纱窗,又给丁奶奶烧了开水,给她洗了澡才离开。
  走出丁奶奶的家,我突然感觉四周山的颜色格外清亮,空气是冷的和清的。顺着山路回到老婶家天已经黑了,老姑的车就停在老婶家的门口,她是怕我住不惯老屋的环境,洗不上澡……而特意来接去她家住的。
  依依不舍离开老婶家,我偷偷放在老屋床上被子里一些钱。路上我和老姑说起老屋和老婶,老姑说:“老屋用不了多久也要拆迁了。你老婶舍不得呀!” 我问老姑:“老屋那么破旧,老婶咋就喜欢住在这里不舍得走呀?”老姑沉思了一会说:“谁会愿意离开住了半辈子的家和乡亲呀!”听了老姑的话,我的眼前反复回放着老婶家的破旧家具、低矮的房子、破旧的炉灶,还有穿在身上母亲送给她的黑点裙子……我迟疑地问老姑:“按说老叔和老婶他们只有一个孩子,老叔工作也行,老婶也时不时出去干重活,平时咱们几个亲属也会适当给一些钱,但我怎么感觉老婶和老叔的家日子过得很苦呀。”老姑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你老婶呀,手里不能有钱,她要是有点钱呀,这家帮帮那家帮帮,唯独没有自己家。至今她还资助着村里两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呢!”   
  “孤儿?今天我去我咋没看到呀?”老姑说:“这两个孤儿都在外县上学呢,除了政府帮助一些钱外,一些生活费、学费呀,你老婶每年都会按时给邮寄呢。咱们谁家给拿的钱,自己挣的钱,她从来都舍不得花,都攒起来一起给那两个孩子呢。你不知道你老婶外号叫傻莲吗?”听着老姑的话,我对老婶从心里有一种敬佩。
  隔着车窗,我回头望去,我隐约看见老婶站在村口的路上向我们挥着手。我眼睛有点发涩,视线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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