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还在巴西

时差问题，我每晚也就睡三个小时就醒了，至于再也睡不着，就不完全是时差问题，而是玩手机的毛病。磨蹭到九点半，去餐厅吃早餐。早餐的种类还算过得去，但神奇的是，它从来就没变过。从来的意思，是从我来住店开始。头两天的早餐吃得不太舒服，我还是更喜欢豆浆油条稀饭肉包子当早餐，如果有佐餐的酱豆腐腌黄瓜就更好。到第三天，却也就慢慢习惯了。多达几十种的面包里总能挑出个最像馒头的，当中撕开，加上一大勺半点盐味没有的漂亮炒鸡蛋，然后，再加上一片咸火腿，勉强可以替代咸菜。没有豆浆油条，但是有牛奶，更何况，四种果汁各喝半杯也足以保持营养均衡。至于唯一称得上“他乡遇故知”的白煮蛋，那肯定是留到最后吃的，伴侣还是咸火腿。各种水果来一盘，临走裤兜里再揣个香蕉或苹果，留着展会吃。第一天揣的时候，心里有点忐忑，怕人家不让，直到看到那个左口袋苹果，右口袋香蕉，手里还拿着一盒酸奶的老外在前面走得大摇大摆。
虽说前两天胃口不好，但饭量这几天倒是恒定的，都维持在国内早餐吃的两倍以上。早过了挑食的年纪，好吃不好吃的，都尽量塞进去，毕竟，免费不是？展会那边一个夹块牛肉饼的汉堡，一份小薯条和小可乐就卖70多人民币，边上帮你找座位的小哥还热情地照顾着要十几块小费。那么多座位，我用得着你帮忙找？但不给不合适，人家是否欺生咱不知道，但咱得入乡随俗，不能给中国人跌份儿。当然，我代表不了中国人，从未得到授权，但，你就不能允许我偶尔自作多情一下？嗯，别提吃国内两倍早餐那事儿，我边上一个长得很本地的大姐，人家桌子上一溜儿摆开五个盘子，那吃得叫一个气势磅礴，比起来，每吃光一盘再悄悄去拿得我，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盘子多不怪大姐，怪只怪盘子太小了，直径还没香蕉大，当然，她没吃光这事儿，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你看我，吃了上面那么多以后，又去要了半个盘子大的煎蛋饼，不也硬是塞进去了？这叫素质。
我大约十点多吃完早餐，回房间歇会儿，恢复下吃饭消耗的体力值，并让食物在肠胃里摆正自己的位置，然后，坐11点半的班车去地铁站。花四块钱坐十几站后到1号线终点站Jabaquara，A口出来过马路打个车，十块钱也就到展馆了，时间大约是中午12点一刻。展会是下午1点到晚9点，这个时间进展馆没观众的。观众要到1点才陆续进来，跟当地展商一起，先去餐饮区吃午餐，从1点吃到两点半，然后陆续开始参观。跟我们一样，多数中国展商是不在展馆吃午餐的，那个时间恰好是国内的子夜，加上大家普遍早餐吃得完。能省点就省点，当然，这事儿不能跟叶子说，就像不敢让她知道我崴脚的事儿。事实上，崴脚的事儿我连老板都没说，说了干嘛呢？指望被同情或者认为带病工作多敬业？好吧，或许会，但相对于被认为干事儿毛糙不认真的风险，还是不说为妙。好在，冰镇过后，走路也问题不大，当然，跛脚是一定的了。
第一次如此集中的接待南美客户，却发现自己的英语也还顶得住，不管是巴西智利阿根廷还是乌拉圭巴拉圭的，都能聊。唯一沟通不了的是一位智利客户，他坚持说自己说的是英语，可我就是听不懂啊。当然，不能跟客户较真，满脸笑容送样本和小礼品给他，顺手还塞了张名片给他，同事的。据说巴西美女如云，好吧，我们这行可能例外，而且展馆也是在郊区。不过，倒是看到几个还算养眼的，同事兴冲冲上去接待了，我负责给他拍照片。有些事儿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我前两天说巴西地铁没人给老人让座，显然就不准确，事实上我后来坐地铁时，还是看到了两三次让座行为。准确点说，只是给老人让座这事儿不如上海普遍，但还是有的，而被让座的老人好像也并不觉得被侮辱。于是，当我再次早上坐地铁的时候，我也主动让了一次，站起来就后悔了，忘了自己崴脚的事儿了，背着个双肩包，还拎着袋资料。那大爷笑眯眯地感谢我，我本想告诉他我是中国人，咱得为社会主义外交事业添砖加瓦不是？但最后还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有些话说不出口，或许，是因为我小时候学了雷锋。
到巴西的第四个晚上，我总算睡了个囫囵觉，有五个小时，然后发现，要回国了，时差又要重新倒。前两天睡得都不好，半夜一天，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写新闻稿，里面把同行和老板一起调侃了一通。先给老板过目，他说：“很好，可以发。”过了两分钟，又追了句：“现在就发。”多么温文儒雅的一个人啊，如今也被我连累着戴上一个“喜欢怼同行”的帽子。没办法，过去这么多年，这公司都温文儒雅惯了，谁都可以欺负一下，如今换了我这么个习惯以眼还眼的主，确实对手们都不太适应。半夜三点的时候，一个下属发消息告诉我：“你是一个好领导，和你合作很幸运。”我当时是有点感动的，真假不知道，但是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另外两个手下就未必。那俩是我下属的一个小团队，一个人刚提了休假两天，我当时就批了，一般这种事儿我不会拦着，连原因都不问。然后，另外一个在几小时后也提出休假申请，同样是请两天，要命的是同样的日子，理由是有急事要回老家。这理由很充分，问题是，她俩都走了，工作怎么办？那两天的第二天还好，我会进公司，前面一天呢？最终，她找了个其他部门同事帮忙顶一下，我也就给她批了。只是，相对于她念我最终批假给她的好，很可能，她记住更多的是我批假批得多么不痛快。
展会结束了，同事跟我打包好仪器后，晚上七点就走了，他跟朋友约了吃晚饭，我自愿留下来看摊。等仪器交给物流公司，我坐上展馆去地铁站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那班车停在地铁站附近的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我下了车，随着人流寻到了地铁口，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标准的很窄的地下通道。下到地下后，略微宽敞些，昏黄的灯光下，我边走边寻找着地铁站的标志。还好，走过一次，约略记得路。顺利买票上车，然后发现，这次坐的车，跟前几天坐的不一样，它不是每站都停的，而是，隔一站停一次。我估算了一下，还好，我的目的站应该会停，但也做好了坐过一站的准备，那就打车回酒店好了，身上现金是够的。到站，停了，满怀庆幸地赶紧下车，走出站才觉得饿了，想起晚饭还没吃。在地铁口花7块钱买了个馕，咬了口，面饼略微有点酸，里面的肉馅儿有点凉了。不过，还是很快吃完，然后站在那儿等酒店的免费班车。路灯很暗，一个人慢慢冲我走过来，他举起手里的纸跟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他又用英文问我，你懂英语？我说是。然后他说，我没钱了……在他说完之前，我就往靠近路灯的地方闪开了，说：“sorry.”他嘲讽地回了句：“sorry?”并没有跟过来，去找别人了。
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跟家里人微信聊天，看叶子发来的天天的视频。幼儿园27日组织亲子活动，主题是《我和我的祖国》，这个，我注定又要错过。刚读大班的天天，这周开始为期三天的军训，为此还买了一身迷彩服。小家伙穿上立正站在队列里像模像样，他身高一米二五，像大孩子了呢。
河蚌赌徒 2019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