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求学路(修改版)
2020-09-24叙事散文堂珂
文/堂珂那天早上去上班,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穿着漂亮的校服,走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有说有笑,自己求学中有关路的点点滴滴突然间蹦出来,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小学是在本村上的。学校在村子最西头,我家在村东头。村子很大,那时候还没有规划这回
文/堂珂
那天早上去上班,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穿着漂亮的校服,走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有说有笑,自己求学中有关路的点点滴滴突然间蹦出来,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小学是在本村上的。学校在村子最西头,我家在村东头。村子很大,那时候还没有规划这回事,房子高矮不一,大小不一,前后左右不成趟不成行,因此胡同也就曲里拐弯的,如同鸡肠子一样弯弯曲曲,不熟悉的人乍进村子,就像是走进了一座迷宫。那时候兴上夜班,即晚自习,照明的工具一开始是自制的煤油灯,每人一盏。灯的形状五花八门,有的用药瓶子,有的用罐头瓶,还有的用小瓦罐,家境富裕一点的,找铁匠用铁打一个,家里穷的,只好把萝卜中间挖空,倒上点大豆油或者菜籽油,找块铁片钻上个小孔,找几根粗线拧在一起,算是灯芯,那一点点黄晕的光,比萤火虫强不了多少,瞪大眼睛,只能勉强看清书上的字而已。后来学校统一配备了汽油灯,照得教室如同白昼,汽油灯在头顶上嘶嘶地响着,我们伏在水泥做的课桌上奋笔疾书,或者大声朗读,感觉好像一下子到了书中描写的共产主义社会,那种满足和幸福,用文字是没法描述的。可是胡同里没有灯呀,下了晚自习回家对胆小的我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老是觉得身后有个东西在踢踢踏踏地跟着自己,我停下来它也停下来,我脚步一动它马上就跟上来,我跑得越快它追得越猛,停下来猛回头细瞧,却什么也没有,弄得我的神经绷得紧紧地,只要稍一用劲,就会嘎然而断。后来分析,这种恐惧感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那时关于特务的电影特多,《一只绣花鞋》、《羊城暗哨》、《秘密图纸》等,电影里那些跟踪、凶杀的镜头,幽暗、血腥、恐怖,我怀疑是不是也有阶级敌人或者潜藏的特务密谋跟踪、绑架,甚至谋杀革命小将;二是当时课外读物基本上没有,故事都是听来的,听的最多的是各种版本的鬼故事,故事中的鬼都是晚上出来活动,一律红眼睛,绿指甲,白头发,血红的长舌头耷拉着,一伸就把人卷到肚子里去了,听得我们毛骨悚然。为了壮胆,我早就准备好了两块石头,一手一块,直到进了家门口,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在喉咙处跳动的心才落回到肚子里。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电灯天使一般下凡间,提心吊胆的日子才画上了一个句号。
那两年的路带给我的多是恐惧,我现在怕走夜路,跟那段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
上了初中,一下子觉得天也高了,云也淡了,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长全了翅膀的小鸟,那种想要飞翔的欲望一直冲击着青春的心扉。初中是在镇中心中学上的。学校离家八里路,没有宿舍,我们这些“外来生”都住在亲戚、同学家里,一星期回家一次,主要是拿干粮。那时自行车很少,回家都是步行。八里山路对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而且还可以欣赏沿途的景色,蜿蜒的梯田,穿着各色衣服劳作的农民,油绿或者金黄的庄稼,这儿一簇那儿一簇的野花。到了秋季,还可以边走边捉蚂蚱,或者看看四周没人,偷着拔几墩花生,边走边嚼,风儿像个跟班一样前呼后应,花儿像同桌女同学红扑扑的脸蛋,树上的鸟儿大老远地就打招呼问好,更有蓝天白云呼应着,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我就像一只鸟儿飞翔于学校与村子之间,画出的一条条弧线就像是飞机训练拉出的烟,白的像雪,粉的像霞,红的像火,是那么的绚丽,那么的缤纷,那么的优美,把一颗青春驿动的心点染得五彩缤纷,绚丽多姿。
初中毕业后遵从父亲大人的指示,考了师范,学校就在县城里,离家七十里路。我基本上每星期回家一次,交通工具是父亲那辆大金鹿自行车。那时公共汽车少得可怜,买票特费事,有时还得托熟人才能买到,花钱不说,关键是麻烦。车站在县城最北头,离学校有六里多路,步行要三四十分钟;到了雹泉下了车,还得走八里路才能到家。不如骑自行车来得方便,不受时间的限制,想早点走就早点走,想晚点走就晚点走,路上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全是自己说了算。
父亲在县城工作,那时还没有双休日,一般每月休假一次。姐姐在县工艺品厂上班,弟弟在城里小学上学,家里只有妹妹和母亲。我每星期回家一次的主要目的,是帮母亲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母亲一个人种着四口人的地,既要像一般家庭妇女那样照顾那些鸡、狗、猪、鹅、鸭,做饭缝衣,还得像男人那样下地干活,推小车送粪,刨地,担水浇地,割小麦,甚至扶犁耕地。印象中没见过母亲闲着过,早晨我睁开眼,她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喂饱猪,做好了早饭;晚上我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发现她还在院子里拾掇个不停。
那时青春年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特别喜欢骑自行车的那种感觉,车轮擦地的沙沙声是那么的轻快,风儿是那么的清爽,沿途的景色流水一样哗哗闪过,惬意极了。有次秧完地瓜苗到家时已经黑天了。母亲特意给我做的鸡蛋葱油面,吃完面推出自行车时已是繁星点点,半玄月挂上了树梢头。刚开始我还急三火四的赶路,全身的气力聚在脚板上使劲蹬,蹬着蹬着,情不自禁地就慢了下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皎洁的月色,听着车轮碾压沙土的沙沙声,疲劳顿消,一时心旷心怡。仿佛我骑的不是自行车,而是一只大鸟,在幽蓝色的天空中展翅飞翔。七十里的路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而另一次经历就没这么浪漫了,简直是狼狈万分。那次也是从家往县城赶,走到管公正好碰到同班的刘星亮,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聊天,很是高兴,之前笨重的自行车一下子变得轻巧起来。当行至官庄西边的大陡坡时,一只在路边吃草的猪突然掉头往马路对面路跑去,我来不及刹车,前轮一下子撞在了猪身上,那只猪被撞得翻了好几个滚,我也一下子从车座上飞起来,重重地甩在了马路上,摔得我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好几分钟才爬起来。爬起来瞅瞅那只若无其事的猪,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你总不能和畜牲较真吧,何况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可我的脸往哪儿搁呀?同学目睹了我的狼狈,我觉得特没面子。好长时间只要一见到刘星亮,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次糟糕的经历,脸就微微地红了。
其实,人生有好多的事是不可避免、无法预测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生充满了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偶然和必然,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用良好的心态去迎接它,想办法解决它,成功了,不狂喜,失败了,不气馁。
师范的最后一年,我已经有了一些怀春的迹象,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骑车走在路上,发现前边有年轻的女子,总是紧蹬几下赶过去,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睹人家姑娘的芳容。当时我想,要是在来来回回的路上能有一次艳遇,该多好呀。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碰上了一个。
那天走到黑埠岭,发现一个女孩子蹲在路边的自行车旁愁眉苦脸。下车一问,原来是车链子掉了。这还不是小菜一叠,父亲早把这个手艺教给我,我也练习过多次了。我三下五除二就把链子挂上了,看着一手的黑油,心里喜滋滋的。女孩感激万分,一聊,竟然是比我低两级的小师妹,家住白芬子。回校后她还特意找过我,请我吃了一碗兰州牛肉拉面,那个味道呀,特别的香。我则借给她几本《星星诗刊》。后来我们就一起结伴回家,在那段只有二十里的共同路程里,我总是把车骑得很慢很慢。可惜离毕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要实习,要复习考试,要写论文,加上我本人木呐,不善言谈,不会讨女孩子欢心,随着师范生活的结束,那个窈窕的影子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像风消失于风。
那段七十里的路,有苦也有乐,有酸也有甜,在酸甜苦辣中我奔波着,痛苦着,快乐着,成长着,收获着。
后来参加了工作,面临着继续教育拿学历的问题,因为当时有“工作不满三年不准报函授”的土政策,为了提前拿到学历,我报名参加了自学考试。自考考试的地点不固定,考一次换一个地方,三年下来,我跑遍了潍坊的每一个县市区。当然了,是坐公车,不是步行,也不是骑自行车。但学员中有个叫陈佳秋的,都是骑自行车去,而且自带铺盖,晚上住在人家学校的教室里,有次人家不让,他竟然在人家的大门厅里睡了一宿。那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那份求学的热切和执着,想想真是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去年作家协会成立时,我见到了他,虽然已经七十八了,可是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我俩说起那段学习、考试的日子,皆唏嘘之余,竟然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幸福感。
那次去寿光考试,发生了一件终生难忘的大事——那天大雪纷飞,田野道路一片白雪茫茫,我们坐的中型客车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撞飞,六人丧生,包括一名刚毕业的十九岁的中专生,同学王怀庆和曹瑞清当场死亡,其他三位同学诊断为严重脑震荡。王和曹都是民办教师,再有一个月就转为公办,可是他们却永远失去了这个盼望已久的机会。我清楚得记得他们躺在雪地上的情景,记得散落一地的课本和画画的工具。那个红红的毕业证来之不易,是用鲜血换来的。那段自学的时光,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无法抹去。
“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我们常常拿这句话表示谦虚和自勉,其实这不只是面子上的好看,更是工作的需要,也是个人的一种价值体验。一个人只有不断地学习,知不足,然后努力拼搏,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就像我们这些以文字自乐的人,如果固步自封,全靠以前肚子里积累的那点墨水去组合,出来的文字就只能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随着光阴的荏苒,年龄的增长,走过的路越来越多,而且伴随着生命的延续,还会不断地延伸,只要生命不停止,路就在脚下纵横,伸展。茫茫求学路上布满了荆棘,洒满了甜蜜、兴奋和乐趣,也散布着些许的忧伤、痛苦和迷茫,一个人只有披荆斩棘,才能抵达理想的彼岸,收获甜蜜的累累果实。那一条条求学路,如今化成一道道彩虹,在我生命的时空里伸展着,灿烂着,温暖着苍凉的心境。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2-6-26 09: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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