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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山水

2022-01-11抒情散文匡建华
故乡的山水文 /匡建华官庄是我故乡,是清江边的一个土家山寨,地理很有特色,由四十八小盆地组成,每个小盆地有一个天坑和一口水井,人口不超过千人。传说,每当人口超过千人就有人要走了或有老人去世,少了千人就有新的生命诞生。官庄,这地名听起来就很有……

故乡的山水

文 /匡建华

官庄是我故乡,是清江边的一个土家山寨,地理很有特色,由四十八小盆地组成,每个小盆地有一个天坑和一口水井,人口不超过千人。传说,每当人口超过千人就有人要走了或有老人去世,少了千人就有新的生命诞生。
官庄,这地名听起来就很有文化。据老人讲,在清朝就出过举人,秀才也不少。民国初期就有私塾。解放后村子在外工作的就有几百多人,近三十年单说考上大学的就不下上百人,那些走出大山的人,都混的有模有样的,算得上人杰地灵。
说是很久以前,一位姓官的人,眼光深远,选准了这块风水宝地,建屋砌灶,安居创业,繁衍生息,岁月更迭后便会衍生出一个庞大的村庄,地名就冠上了第一户居民的姓氏。老家原本是个纯粹的单姓村子,后来不断有人口迁入,到现在姓氏就有了十几个。虽然各种姓氏混居,可乡亲邻里在同一片蓝天下耕耘,同饮一口井水,炊烟相交,和睦相处,就没了半点生分。人们相聚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有相似的性格,就像村子的名字在呼吸,在微笑,在向她的村民诉说。村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她天然的品质。
如今在外人眼里故乡是山青水绣,有大山,有清江,有泉水,可在当年却是外一个世界,主要是吃水困难,乡亲们大多住在半山腰,离清江、泉眼最远的有几公里的路程,从水井到家里,一路上坡,沿着梯田朝上爬,挑着一百多斤水,每天几个来回,可不件轻松的事儿。你如到各家看看,基本上都备有两三口水缸,那就是当年的特色。
我家经常挑水的泉水井主要有三个,名字分别叫“水井坑”、“猴儿冲”、“龙洞”,最近的是“水井坑”、,其次是“猴儿冲”、再次的是“龙洞”。
“水井坑”离家最近,是家里吃水的主要来源,其水量大,可供两个小组的人畜饮用。它四面环山,水井在最低处,走到上面看像个坑,走到了水井边再看,下面是三十余亩平田,实际上是个小盆地。水井在靠近南部的山边,而北部的山边有一个天坑,“水井坑”这名字也名副其实。
那水井是用石头砌成的,没有用水泥,长宽分别有两、三米,深约两米,水的来源就是山边的泉水,经井壁中上部凿出的酒杯大小的泉眼汩汩涌出,注入井内,井水一年四季至清见底,冬暖夏凉,清香甘甜。
夏天里,井口虽无任何遮盖物,井水反而是凉的,碰上有人打水,趴到桶上喝几口,霎时嗓子眼里冒凉气,胳膊腿儿也长精神。若是你想吃凉面,煮好的面条用这井水一冲,既凉又爽,也不担心闹肚子。

冬天里,井口升起白色的烟雾,袅袅地从井口飘出来。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来,桶里的水还冒着一绺热气,待上片刻才能散尽,那怕是大雪纷飞,也没有见到井水平面上结过冰。用它洗手,洗脸,一点也不凉,倒是有春天里暖阳般的温暖。
说那井水量大,曾经也干涸过,记得是一年夏天,几个月没下雨,周围近百户都要来这儿挑水吃,不到一周井水就干了。乡亲们借此机会,再将它扩大了一倍,再也没见它干过。水井坑地势低,不论下多大雨水,却没有见到农田被淹,说是那天坑的作用。天坑口外观呈圆形,直径约5米,不知有多深,因没人敢下去,摔上一块石头大约要几分钟才没声音。老人们说,那水就是通过天坑流到清江河里去了。
水井坑这地方一边是泉水叮咚,滋养良田,一边是天坑,防洪排涝,一阴一阳,天然合一。

水井坑的水虽好,可要把水弄到老家家里还有二公里的路程,从水井那儿向上走一路上坡,沿着梯田朝上爬。父亲个子高,力气大,挑起两桶水根本不当回事儿,走在大道上腰板拨溜直。他半天可挑满三缸水,家里可用六、七天。但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往往一两个月不回来,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里的重活都是当地乡亲们上门帮忙,那时的乡亲们朴实,哪家有困难都是相互帮忙,共度过那艰难的岁月,维系着一份情意。

邻居美爷爷主要是负担挑水,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还没睁开眼睛,美爷爷就打着火把,挑着水进了家门。就是这样,寒来暑往,近十年如一日,直到我们兄弟俩能用提水桶挑水的时候他才轻松了些。为了节约用水,每月父母回来了,遇到天气好,就会将衣服背到清江河里大洗一下。清江的水好,那青石板也被那水冲得干干净净,洗好的衣裳放在青石板上面,在阳光下不一会就干了。那也是我们最高兴的一天,可在那儿玩水,捡些自己喜欢的雨花石,或与小朋友用石头片片打漂漂比赛,或捉鱼摸虾,享受那童年的时光。

读小学时就和弟弟一起往家里抬水,一路淋洒,大点哥哥总在背后取笑我们。十三四岁时,就开始挑水,几十斤的水压在肩上,走起路来就有些打晃,来回五六趟,累得满头大汗,双腿也酸软了。我上初中和高中是寄读,每到周六或周日就要回家挑水,三缸才可以吃上一周,时间长了缸里水长了虫子,婆婆也舍不得丢弃,洗了菜的水,再给猪牛喝,实在不能用了,就倒在侧所里或浇庄稼。

有一年夏天,几个月没下雨,几个生产队乡亲都到水井坑来挑水,不两天水井就干了,我们就到了更远的“猴儿冲”、“龙洞”去挑水,乡亲们白天要参加集体劳动,挑水就放在晚上,晚上远远看到那一路火把的光亮,也成了一路风景。邻居老何就是因晚上挑水路滑摔断了腿的。那水桶伴随我成长,见证了我那幼小身躯可承受的重量。儿时的梦想就是待我长大了,一定要把房子搬到坡下水井边去。
那水井离乡亲们的家虽然有两公里路远,但平时那儿并不清静。那水井旁边,常常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邻里们几乎天天都要在这儿见面。男人挑水,女人洗衣,这里始终洋溢着欢声笑语,聊聊家长里短,也是个乐子。他们嘻嘻哈哈地相互逗趣,有时还哼上几句山歌,也是很优美动听的。娃娃喜欢在那儿玩水、打水仗,欢快甜美的笑声激起一圈圈的井面涟漪,漾开得像姑娘们的淡淡酒窝。
酷暑时,水井的树下更加热闹,光是挑水的人,就把井台给站满了。这时候有来挑水的还有来乘凉的,谁也分不清,有时男人们在井台边,冲个冷水澡,就洗去了一天的疲惫。这时候水井台上就像在开演唱会,欢声笑语不断向四面八方传开。附近女人小孩端着饭碗跑出来看热闹,并乘机走过来加入这个欢乐的群体。那时的水井边,分明是乡亲们调节情绪的场所,洋溢着一种诗意的美!

我们家一年四季吃着老井的水,吃了一年又一年,吃到把我们一个个送出家乡。在我没离开家乡的时候,我还没觉得那井里水有什么特别,离开了才知道水井坑的水真是甜呀。 
记得小时候我曾读过一篇课文,题目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说的是江西瑞金的沙洲坝,早年是个干旱缺水的村庄,平时就要到几公里外的河里挑水饮用,农忙季节只能吃村前脏的塘水。1933年9月的一天,毛泽东带领红军战士在村前挖了一口井,才解决了村民们的吃水问题。1950年,瑞金人在井旁立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现实的体验,让我是真正读懂那篇课文,理解当地老百姓的那种感受。
几十年过去了,我吃上城市的自来水,可没忘记家乡的泉,每次回家我都要到那泉水井边走走看看,好像又在老井上看到父亲或美爷爷挑水的背影。其实他们早已离开了我的视线,只留下老井在我的思绪中回荡。

水井已老,可仍发挥着它的光和热,如今家乡人吃上了自来水,可水的来源还是那水井的水。你说乡亲们和那水井的情分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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