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

王二 那年的那一天，王二跟在我屁股后面说：“老弟，给我写一篇稿子，让我也上上报。”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再有几年就退休了，还没上过报纸。”我深受感动，可是报纸岂能是随便上的，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 我说：“我还真的写不了稿子。” 王二说：“谁不知道你文笔厉害，能把黑的写成红的，把扁的写成圆的。” “红的就是红的，圆的就是圆的，知道什么是道德正义吗，可是你没有什么成绩可写呀。” 王二说：“你看我这身油衣服，你就写写吧。”我沉默。 王二说：“我请你吃饭。” 有人给我说，听说王二请你吃饭，他一定有事求你，他可是铁公鸡，从来没有请谁吃过饭。那天从大街上走过，王二从一个饭店窜了出来，拉着我进去，我不去，他说饭都要好了。没办法请就请吧，吃就吃吧，谁让我有两把耍子呢。两大碗鸭肠面，一人一碗，每人一瓶啤酒。一大碗面吃完，啤酒直接拿瓶子昂着脖子喝下去。王二很是慷慨，大喊，“再来一碗鸭肠面，再来啤酒。” 我忙摆手，真吃不下了，也不能喝了，已醉意朦胧了，盛情难却，我决定写。有人问：“王二请你吃的什么，他肯定让你写他。” 我说：“鸭肠面，一瓶啤酒嘛。” 王二鼓励我，“你看你不写，真把一身才气浪费掉了。” 我狠狠地说：“写。” 就这样，一篇普通劳动者的礼赞稿子从我手上绽放了。正好这段时间，办公室经常催我写稿子，我好烦，烦得不想写，正好这篇稿子交上去，可以应付，我于是就交了上去。 王二见我经常问，什么时间可以见报，我说快了。过了几天王二又问，我说快了，耐心等待。 那一天，领导找我，我去办公室后，我站着，领导坐着。领导说话有条不紊，质问我，“听说你给王二写了一篇稿子。” 我不知怎么回答，领导从上衣口袋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稿子，向我扬了扬。我说：“王二让写的。” 领导瞪了我一眼，“他让写你就写呀，王二算什么东西，你信不信我让他下岗，明天马上给他加大工作量。想我老家伙，这么多年，都快退休了也没上过报，我任劳任怨，没功劳也有苦劳嘛。”说着说着掉下泪来，我不知所措。 “改成我的名字。”领导掏出笔，刷刷几笔，换成了自己名字。我惊愕，我还没回过神来。 领导挥了挥手，“你去吧。” 我刚跨出门，领导又喊，“回来。” 指着桌上的猪腿说：“这两猪腿你拿去吃吧，挺好吃的。” 我提着猪腿，边走边吃，心想，这写稿子还能有肉吃。 王二见我依旧问什么时间见报，我依旧说快了。大概过了半个月，报纸出来，领导上了报，好多人给我说，“你写得真好，你的文笔真厉害，把领导写活了，想不到领导还有工人经历。” 王二拿着报纸，脸由红变紫，激动地说：这不是我嘛。” 我说：“是。” 王二冲出房子，大喊，“我上报了。”声音在旷野里回荡。我看看王二，又看看我自己，我终于低下高昂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