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原创】老家伙之歌

　　早上在阳台食糜，看见老头街坊提着编织袋出门，就隔空寒暄兼多嘴：这么早就上街？ 　　无呐！老家伙拉长声调说，今日佛生。 　　啊……哦。我知道了，农历四月初八，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佛诞日“赶集”，老家伙街坊这是要去礼佛。 　　我虽不懂佛，但先前也画过浴佛节题材的画《沐浴初心》 ，描绘的就是信众为手指天地高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释迦牟尼像沐浴的情景。 　　不过，眼下这情形，信众还能聚集“浴佛”么？两星期前，浴佛最隆重的西双版纳州，就因疫情取消了浴佛节（泼水节）系列活动。老家伙街坊此时满载礼品去“佛生”，伙估计会原路“满载”而归——毕竟，再古老的事物，也要面对现实。 　　老胳膊老腿的街坊“满载而归”与否，我不知。早饭后，我还有现实版的“老胳膊老腿”事儿要办。亲戚长辈“耄耋”已经好多年，原来的八块腹肌，如今揉成一团；原来能“扎马步”廿分钟的劲腿，现已自证为老腿。 　　这就催生了关联产品——“劲腿”时代，蹲式厠盆因符合“方便生理”而一直被看好，所以尽管已成为老家伙了，耄耋长辈仍然不愿更换它；等到“老腿”的问题成为主要矛盾了，引以为傲的“方便生理”老品牌，就不得不被“站立生理”新品牌所代替。此时，坐式抽水马桶必须亮相，蹲式厠盆必须破相。 　　我赶到改厕小工地时，泥工师傅已经开工。 　　当泥工抡起“破相”的大锤时，耄耋长辈感慨地总结道：年限到了，老家伙就要升级换代。 　　升级换代一开始，废土马上就一袋又一袋。 　　我去杂物间翻找可以装废土的编织袋，却翻到好些旧家具、旧电器甚至旧的名酒空酒瓶等废品。 　　杂物间闲置的这些老家伙，是老城区老型住宅的典型配置。这就像封面《祖屋》里的老家具，其老胳膊老腿的价值在不同人眼里，各有千秋。 　　找不到装废土的编织袋，不如召唤废品收购贩子，先为那些碍手碍脚的老家伙定价值。走出马路一拦截，立刻就拦到一位收购老家伙的老家伙。他翻了一遍杂物间的老家伙，只拣出了一部分，比如几段黑色木头、旧电器，还有几个酒瓶——就是广告里唱“香醉人间三千年”的那种酒。 　　其他的不要？我盯着比我大一些的老家伙问。 　　收购老家伙的老家伙，为我提供了他收购与否的依据：有些家伙可以议价，有些家伙你叫我拉走还要给我钱。 　　像这些桌子腿椅子腿，论斤买卖；像这些酒瓶……。收购老家伙的没接着说下去。 　　不就是去做假酒么？看你吞吞吐吐的。我说，那这几个酒瓶就不卖了。 　　年前我在深圳替人带货几瓶这种酒，单价一千多。可不能让这些废品老家伙去假冒老家伙酒品牌。要不然下次替人带货，说不定就会带到废品老家伙装的新酒水。 　　收购老家伙的见空酒瓶买卖做不成了就说，那就加上那些废纸吧。 　　他指的“那些废纸”，是我寄放在杂物间里的历年画稿。我说，这些纸虽然有些旧，但不算老家伙系列。 　　收购老家伙的听了眼里充满问号。 　　我不知如何向他解释。是说画稿越老越有价值、还是说这些废纸仍可送去参加展赛？但我怎么说都拉不直他眼里的问号。所以我只有形象思维：这些废纸就像那些你想买的黑色旧桌腿椅腿。 　　收购老家伙的听了眼睛仍老扑闪，最后添加了拉走废土的业务，六十元一车。 　　回到宿舍已是晌午。我在阳台上看见，拜“佛生”归来的老家伙街坊正在门房高谈阔论；一旁的老家伙保安正用“茶盘家伙”烧水，给他解渴。 　　我下楼蹭茶兼八卦，听到老家伙街坊果然是在解释自己“满载而归”的原因。 　　老家伙保安拿出智能手机点了一个页面，对惆怅的“佛生”客笑道：老家伙免激心，早就有网上礼佛了！去试拜，免所费，礼又成。 　　真的？拜“佛生”老家伙的惊叹声，真像男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