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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偏离轨道的出行

2020-09-24叙事散文子夜歌
端午节假,我们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想着涉江濯足吟着香草美人的屈子,他就那么纵身一跃,便已经幻作水的形态流传千年,体内居然就产生了一种必须跟水亲昵一下的古怪念头。三个人,一辆电动车,没做任何外出的准备,便已自动朝着海边的方向前进着。一路上,


端午节假,我们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想着涉江濯足吟着香草美人的屈子,他就那么纵身一跃,便已经幻作水的形态流传千年,体内居然就产生了一种必须跟水亲昵一下的古怪念头。

三个人,一辆电动车,没做任何外出的准备,便已自动朝着海边的方向前进着。一路上,天空阴霾而低沉,有风,间或摇落几粒豆子般稀疏而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微疼,凉凉地畅快。路边的水渠里水势丰茂,朝着一条人为规划好的途径从容自如地流动着,水草纤腰曼长,柔软多情地匍匐在水渠两边,映照出一沟蓝汪汪的秀容。小芙蓉不到开花的季节,但叶子已显得碧青而阔大,片片朝上舒展着,透出一种成熟雍容的气度。电线杆拉近又拉远,一块块稻田慢慢后退着,放眼而望,到处都是大片而肥沃的绿,激情而蓬勃的生机,万物以自己的方式固执而强大地存在着,公路上机械而笨拙移动的人反而成了他者的配角。

配角多了,难免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嘈杂和无序,屈从和盲目,甚至会干扰正常的视线和一部自然剧的品质。有我们这样想法的人真不少,去海边的人像大规模迁徙的蚂蚁,头尾相连,怀着相同的兴致和乐趣,在这条路上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队伍。我们的车子刚一进入这个领域便无法前进了,因为前面充塞着更多的车子和人流,道路已经瘫痪了。不能前进便只能后退,仓促间,为车子找了一个临时充电的地方,老向守着,我跟老纽便沿着长长的防海大堤朝回走着,或许因为海水的充盈,路边栽植的松树格外苍翠而高大,松针奇异地膨胀着,连那些不知名的野草也因为某种庇护而显得优越和富足。我们提着雨伞和鞋子,赤脚踩在光滑的路面上,觉得莫名的兴奋和新奇,力度在脚底跟地面上来回弹跳着,心中的烦闷随着足趾间的汗味一起散发在无垠的天空下。偶尔会踩着一两颗细小的沙砾,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带来遥远而熟悉的快乐。童年时,每年端午都会下大雨,小河里的水涨得满满的。我们总是偷偷溜出家门,提着衫子,穿着短裤,右腋下夹着一个撮箕,拧一个小水桶,赤足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田埂上飞奔,任由母亲在家门口喝骂。有野草有茅草尖冒出来刺着脚板心,锐利地疼痛,我们像迅捷的小驴,蹄子飞快地在小路上轻踏着,胆怯地试探着,犹如蜻蜓点水般越过所有路障,不大功夫就跳进了小溪流里。现在,我们在堤坝上回忆着远去的时光,在路人诧异的注视下坦然的走过。

一个多小时候后,老向追上了我们。这点电是不足于载着我们回家的,因着年轻气盛或是经验不足,我们鬼使神差地决定抄近路返家。凭着断定的方向,十分轻率地驶入了一条陌生偏僻的小路。一如童年时的冒险,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激情和想象。我们不知道,人一旦从自己熟悉的生活轨道上偏离出来,那么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就会超出人的预设期望和限定。等我们意识到的时候,我们迷路了,停留在一大片没有人居的郊野上,前行的方向本来是笃定的,但因为这个完全陌生的区域而变得无法确切起来,或许我们离居住的地方已经越来越远了,于是前路变得糟糕和险恶起来。顺着远路退回让人的心里很难接受也变得极不现实,更要命的是,这里既找不到人问路就更找不到充电的地方了,车子只能推着前行。这是一条新修的水泥路,沙砾遍地,两旁全是稻田,抽着穗的青色稻子年轻而骄傲地挺立着,从它们中间望过去,再没有一条坦途分开稻浪展现在眼前。我们也许正走在一条通向家的中途上,也许不是,但这是我们由于轻率而选择的一条捷径,除了继续,别无他法。

天空越来越低垂阴沉,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便招惹一下,火辣辣地疼痛着,汗水渍湿了衣服,黏答答地难受,来时的烟光水色被我们毫不犹豫地过滤掉,眼底剩下的便是疲累、慌乱,焦灼,因为我们走在一条未知的路途上,我们不知道这条路是在顺着回家的方向在延伸着,还是通向陌生的未来?因其无法掌控,便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让我们吃惊,在这个人群拥挤,人烟遍地的时代里,我们居然还能置身险途,几乎让人难以相信。

靠着一些看似无聊无用的想法和互相鼓励,我们又走了很长时间的路,遇到一个在地里劳作的农人,对于我们询问的地名,他显得茫然而迷惑,偏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凭着自己的经验给我们建议了一个可行的方向。绕过远处那个可以看见插着彩旗的房子,然后一直向西,或许能回归到我们熟悉的轨道上去。天黑时分,我们终于走近了目标,这是国道旁一个卖东西的小点。给车子充电,吃东西,问路,歇息。于是得救。

对于出行,对于在我们生活的周边进行活动我们一直抱着随心随意的态度的,可今天的情景逼迫我们现实起来,居住的地方倒成了一团模糊朦胧的影子,被风吹薄,一直在眼帘前荡漾着却虚空而不可捕捉。回不去成了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实事。人一生中,会无数次在不经意间就把自己放置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中,这种陌生的路途中。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外出玩乐回家,看不见母亲,旁人告诉我她去外婆家了,心里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那时候,母亲对孩子来说,意味着依靠和安全,意味着熟悉和舒适,意味着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既定轨道上都是可以掌控的。去外婆家最近的路是要翻过一座不大的山,山路窄小而陡峭,我独自一人哭喊着去寻找母亲,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放置在了险途中。夏季的午后,太阳暴烈,山体清瘦而狰狞,所有的植物都蜷缩着身子,低伏在土地里。蝉在林子里无力地鸣叫,平时经常能见的虫子全都归匿到了暗处,偶尔有长虫在干枯的草叶间快速爬行,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在这个荒芜的山中,连空气都显得悸怕而安分,处处显露处一种诡秘和潜藏的危险。我顿时变得惊恐不安,颤抖的脚步再也不能任性地移动半步。我一屁股坐在山坳上放声大哭,直到别人找来将我带回去。现在我想,那时候我年幼,可以耍赖可以撒娇,累了饿了怕了可以停在原处等待大人来解救。这种困境不需要自己承担,可今天,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负责,前进还是后退,生活已经逼你在做一个选择了,人也必须行动起来,因为停留在原地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偶尔一次偏离轨道,从自己熟悉的环境中走出来,置身在陌生的天空下,看陌生的人事和植物,行陌生的旅途,让心情在焦灼和沉重中反复淬炼,让身体在疲累和紧张中轮番承受。这是一个小小的冒险,它以游戏的性质,给你警示,牵引着你重回熟悉的场景。    [ 本帖最后由 子夜歌 于 2012-6-26 10: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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