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我便安心
2020-09-24叙事散文璎宁
秋意浓得,用流水已经无法化开,枯黄的色泽,让我骤生悲愁。手握《1984》陷进藤椅里,似乎陷进慵懒的时光深处。忽然接到一个短信:丫头,近来好吗?看你写着自己喜欢的文字,我就高兴!一看手机号是陌生的,并没有标注姓名。逐反过去追问:你是哪位朋友?
秋意浓得,用流水已经无法化开,枯黄的色泽,让我骤生悲愁。手握《1984》陷进藤椅里,似乎陷进慵懒的时光深处。忽然接到一个短信:丫头,近来好吗?看你写着自己喜欢的文字,我就高兴!一看手机号是陌生的,并没有标注姓名。逐反过去追问:你是哪位朋友?我,怎么会是丫头?正憋着一口气,他回了过来:你这丫头,我是江河啊! 江河!我握着手机,眼睛里涌起泪花。真的是江河啊!我们是在一次秋季笔会上认识的,笔会时间是一周,每到晚上,我,江河还有其他的几个文友,就围绕文学侃侃而谈,似乎我们是一群能用文学救国救民的热血青年。 笔会最后一天的议程是去爬山。我本来身体素质就差,平时又少锻炼,真去爬山还真成问题。可是面对秋天的山涧,跳荡的橘红色果子,面对远山萦绕的烟岚。心里不愿意放弃这一次与大山亲密接触的机会。于是硬着头皮,跟在大家的后面,向高高在上的山顶挺进。没有爬多久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脚不知道往哪块石头上安放,才不至于跌落山崖。江河看到我的窘态,从傍边的树枝上折下拇指粗的一根,他握着树枝的一头,让我握着树枝的另一头。就这样,他把我拖向了山顶。山顶之上,我虽渺小如一株植物,漫漫长路,层层山峦也终被我甩在了身后。一种巨大的成功感和喜悦涌上心头。夕阳暖意无限,挂在远处的一个山尖上,山涧的白雾若隐若现,我们都成了暂时摆脱了尘寰的仙人。大家打趣我说: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感谢人家远道而来的江河呢?我说是啊:我该怎么感谢人家,把我从地面带到山顶的情谊呢。我说拿给你吃个水果吧。就把包里的梨子递给了江河,和他合影留念。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他。江河不算英俊,却也潇洒。是江南人,眼睛好像很深,那是一潭诗意的碧水。就像他说的,在与生活的打拼中,他竭力保持这份纯净而不受污染。 我们就像鸟儿,有各自的巢穴和归途,也有各自的梦想和追求。当然,像忧伤、欢喜、失落、成功、失败等。上苍一样不少的给予每一个人。 回来之后,疲于奔命,只是通过邮件交流过几篇稿子。江河,这个把我拖到山顶,让我看到最美锦霞的男子。他的照片和很多我参加活动的照片一样,静静的躺进了文件夹中,被我遗忘或者忽视。 而他,是如何在四年之后的秋天,忽然想起我这样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的?或者在他的心里,一直视我为他的朋友或者文友?身边的朋友都叫我老姐,而他隔着遥远的时空,叫我丫头!他是想让我一直停留在那年见他时的年纪和模样吗?还是想让我保持一颗丫头的心灵?我不能自已了,眼泪簌簌而落。我真想,就像那年多好:生活中没有变故,也没有忧伤,我还美丽着,年轻着,还对文学充满幻想……可是时间是可恨的分水岭。我真能回去吗?如果我真回地去,我想我会去拥抱江河,谢谢他在异乡,让我站到了高出,看到了和俗世不一样的风景! “你还好吗?”这一声问候,就像一阵凄迷的雨雾中,披在我身上的毛绒绒的毯子,让我感觉满足和幸福。 人人都在忙碌,人人都背着巨大的生存压力,谁还有心情,有闲工夫去问问你好不好?你得好坏与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很多的情况下,大家都是彼此陌生的过客而已,你的伤口不会长在别人的身体上.,别人也不会替你疼! 我回过去说:基本还行,老样子,老了。我不能对着一个相处了七天的人说:父母身体不好,我被车撞了一下腿,房价太贵了,我可能一辈子连一个厕所也买不起,我的书没有地方放,别人给我的画没有墙可以挂…… 他说:我刚做了一个手术,你若安好,我便安心!眼泪如潮中,回复了两个字给江河:保重! 我们像蚂蚁一样忙碌,像牛一样劳作,想挣更多的钱……这一切,不都是想着“好”吗?很久没有回故乡,碰到白发的大娘,弯腰的大爷,碰到哑巴平,碰到傻子兰州,第一句不也是“还好吗?”给家人打电话,第一句话不也是“还好吗?”很久不见友人,甚是挂念,发一条短信,发一个邮件,想说的想问的想知道的不也是“还好吗?”当我们面对故乡颓废的老屋,写满沧桑的老槐树,送走一个一个乡亲的深深的巷口,内心涌起的不也是“还好吗?” 原来,我们在这世间盲目奔波,我们头破血流,我们打拼奋斗,都是为了最终的“好”啊!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只是,有时候我们却想不明白这个“好”的度! 对于远方的友人而言,“你好吗?”便是我们所有的牵挂,所有的祝福,所有的祈愿。人生苦短,日子琐碎困顿,我们不希望友人好,还希望些什么呢!即使那些在岁月的路途中,朝我们扔石头,朝我们泼冷水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们也一样希望他好! 因为,我们就一介区区肉身,一个小小的变故,一个细微的病毒,就会陷我们与万劫不复的深渊,尚不能自救,为什么还去憎恨别人呢! 安好,便罢! 去年冬天,到了晚上,我的花苑会来一个特殊的顾客。他是一个外地民工,一个矮个子男人,大约三十六七的年纪。穿着一件破旧的大棉衣,棉衣上总是挂着石灰或者泥点子,他从门外挤进我的花苑,总是带着一股强风。头发蓬乱无比,似乎很久不曾洗过,脸上也满是尘土。好像他一直行走在尘土里。他是来打电话的。我把电话拿给他,他拨出了号码,很快,电话的那头传出了婴儿的啼哭,随即传来一个女人的方言。男人土地似的脸上立即涌现了笑容。我想他是笑给远方看的。笑给他的妻子和孩子的,也笑给他自己。他要说的很简单:家里好吗?你好吗?孩子好吗?最后再说自己也挺好。看到电话计数器上的钱数快到伍角的时候,他就挂断了电话。他走出我的花苑之后,我总会在门口站一会,目送他被寒冷的风裹挟进深沉的夜里。他每天用伍角钱,问远方的人好不好,向远方的人说,自己很好。我想,他的心里必不是苦的和孤独的! 当爱人为了生活,背井离乡,我们想知道他是否风餐露宿,想知道他好不好! 当友人决意漂泊,我们想知道他是否居无定所,也想知道他好不好!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至今让我耿耿于怀。但是我知道,我是救不了她的。但是我希望她能好! 每到下雨,她总是攥着一天打工的钱,来我的花苑打电话,她的脸上好像有山石的印痕。由此猜测她是一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女子。她每一天打电话的人都不固定,每一次打电话,她都哭。让我觉得我的花苑也下雨了。她一哭,我就搬一个板凳让她坐着哭。我就想起自己刚来这里,像她这个年纪,迷惘,无助。好想有一个人能救自己,能将自己领走。能在下雨的时候,在自己的头顶上举着一把大伞。而自己无所依靠,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孤寂和忧伤,那时多想自己能好好的! 她说的最多的是:你那里好混吗?我能去那里吗?这儿很辛苦,烧窑烧的我的头发都快没有了。我这才认真地打量女子,她的头发的确不像我的披肩卷发,是用化学药水烫的,而是像我们老家烧灶膛的时候,不小心被窜出来的火苗燎的一样。上面都结了一个一个的疙瘩,女子说着还用手一个劲的揪着头发上的疙瘩。她一揪,就散发出头发的糊味和腥味。那些头发像灰烬落满了我的柜台。我认为那是她心灵的碎片。被异乡的火苗烧炼的不堪一击。 她想的无非是一个“好”去处,“好”归宿。这不和我当初逃离农村来到这个矿区一样。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好的去处吗!因为,我们这一生都是这么想的。 这是那一年我为那个女子写下的句子:打电话的女子/内心响着比七月/稠密的雨点/对着一根电话线/诉说生活的困顿;当她捂着脸跑出我的屋子/忽然发现她是多年前的自己/多想有一个男人/来替自己结束漂泊;望着雨中她迷离的身影/想起多年前的一场雨/从那年开始一直下/到现在也没有下完。 这些句子虽然凌乱浅显,但是我总归希望她能走到我的今天。 安好,便罢! 我从藤椅里将自己移出门外,满街的人流匆匆,车来车往,烧烤摊上热气腾腾,晚霞正拖着优雅的步子坠入西天,一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旧模样。我想:好,就是这个样子吧!平淡,安然,普通…… 我倚在一棵正在落叶的大树上,给好几个朋友发了短信:最近好吗?你若安好,我便安心! 几片树叶,如时光之鸟,半空腾飞,抖动自己轻盈的羽翼,坠落大地,它从哪里来的,归到哪里去了。这是多么好的结局!人生不过如此! 2012年8月27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璎宁 于 2012-8-29 18: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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