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萝卜味里的乡愁

晚间的饭桌上,多了一碟咸萝卜，嚼上一节，微酸稍咸的“嘎嘣脆”里，沁出丝丝久远地道的老味。“老家人带来的”。许是老高听见我“咦”了声，一旁说道。哦，哦，怪不得，沪上之阔，终究买不到家乡的味道！
　　 离开家乡二十余年，极少吃到咸菜，家中更是鲜有腌制。 味蕾的记忆，真是顽固地深情，啖过几十年的南甜北辣，仍能一口识得，来自千里之外一块故乡的咸萝卜。
　　 那时候，小镇家家户户会都按照时令腌制咸菜。春蒜苔夏豆角秋萝卜。不会腌制咸菜的人家，七呱三、打呱三，那过的不是正经日子。
　　 说起咸萝卜，在我的印象里，却并不是那么美好。一到冬天。家里晚饭的饭桌上，通常的二位主角，便是咸萝卜和咸萝卜菜。它们从口味清苦变到面目可憎。读小学的时候，我在写《我的理想》的作文里，就是长大以后，每日的饭桌上，不再有腌萝卜。班里的同学都是描绘长大了要当科学家，要不是解放军。还有要争当一名为保卫集体财产而牺牲的光荣烈士。我的理想，映照之下，是那么的卑微又庸俗。我的另类，引起了老师的关注。
　　 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是 一位生着全镇肤色最白，来自上海的知青姑娘。她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并没有批评。却含笑地送了一本书给我。那是一本上海出版社印制的《小学生作文选》。美丽的女老师说了一句悦耳的普通话：“好好学吧。”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老师的那句“好好学吧”。可是，我辜负了她，没学好。书本里原来藏着改变饭桌的能量，明白了，却迟了。
　　 前二年，有一个电视节目“舌尖上的中国”挺火。各地的名吃，夺人眼球又馋嘴。寻思着自己的家乡，咸豆角？咸芥菜？还是咸萝卜？遐想里全是这些。奇了怪。
　　 偶有回乡，承情酒局，尾声总有人，高叫老板上盘咸菜佐饭。心里每每颇不以为然。那满桌的佳肴尚余半壁河山，一袭华服偏要打个寒酸的补丁。再思，日子好过了，夹两筷子咸菜里，倒显几分繁华落尽回归初心的派头呢。
　　 老家人带来的腌萝卜，不知道能够吃上几顿。
　　 我想念家乡的那片杉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