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田野里的牛
2022-01-11叙事散文木豫
消失在田野里的牛(散文)文/木豫空阔的田野上,庄稼草木满目青翠。一头老牛,尾巴箭杆一般挺直,四蹄翻飞,疾速奔跑着,消失在田野尽头,它身后腾起的灰白色尘烟,很久才复归于平静。这是我经常想象中的情景。每每在黄昏时分,在田间小路散步,看着安静沉默……
消失在田野里的牛(散文)
文/木豫
空阔的田野上,庄稼草木满目青翠。一头老牛,尾巴箭杆一般挺直,四蹄翻飞,疾速奔跑着,消失在田野尽头,它身后腾起的灰白色尘烟,很久才复归于平静。
这是我经常想象中的情景。每每在黄昏时分,在田间小路散步,看着安静沉默的土地,再也难得一见一头老牛的身影,我时常会怅然若失。一头牛是怎样从田野里消失的?它消逝的时候该会有多么怅惘哀伤?我试图揣摩一头牛消逝的情景,彼时彼刻,它告别劳作多年的田野,离开熟悉的人,奔赴向未知。天空很低,云朵俯下身子,仿佛可以抚摸得到它粗糙多皱的皮毛。晚风吹拂着它的毛发,温柔体贴。晚霞血红血红的,左一笔右一笔涂抹着万物。羊儿们被牧羊人领回家去,它圆滚滚的肚子被青草撑得太鼓,差点挨到地上。大人们扛着锄啦锹啦等农具回家去。孩子们跟在大人屁股后,嬉笑打闹,还有更小的孩子被抱着被背着,嘴里哼叽着没词的曲调儿。
这群晚归的队伍里,却独独少了一头牛。
没有牛的田野,该会有多么寂寞呢,仿佛在一副油画里,只有黑瘦皓首老人,只有卧在地上的犁,只有大片空白的土地,等待着老人填饱它饥饿的胃。这个画面里,不仅仅少了诗意,更少了诸多欢乐的声响,隔着画面,仿佛也听得见老人悲伤的叹息。有牛的时节,家里多了个帮工,哦,还是长工。那日子是幸福的,也是充满欢乐的,庄稼人的日子便有了底气,有了希望。春耕到来了,父亲拿着皮鞭吆喝着牛,在田地里劳作。干硬平坦的土地被犁铧翻出一波波黑浪,散发着土壤特有的清新的气息。阳光泼洒下来,父亲的黑脊背上油亮亮的,淌着汗珠。他把鞭子扬得高高的,落下来时,只是轻轻扫了扫老牛的脊背。老牛有时会扬起头,朝天空使劲打一个喷嚏。父亲眯着眼,望望老牛,笑了。土地被翻得又松又软,像是掺了黑巧克力的蛋糕。大半天功夫,半亩地犁完。父亲累了,老牛也累了,他们在地头歇息。父亲吸烟,老牛卧在地上打盹。
天空蓝得仿佛是童话的里一样。父亲穿着灰褂子,老牛棕色的皮毛。一个男人,一头牛,构成了静谧和谐的画面。周围除了小虫子的叫声,偶然掠过的数只鸟儿,一切都很平和恬淡。
黄昏来临时,晚霞满天绽放,凉风习习。父亲牵着牛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的脚步,稳健有力,老牛的蹄印,稳健有力,他们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仿佛一对工作了多年的老伙伴儿相依相随回家去。回到家里,母亲早已把淘草缸洗刷干净。她把青草早早剁好,一把把放在地上,再在淘草缸里涮净,拌好草料,等着老牛享用晚餐呢。老牛回到牛槽前,开始进餐。它轻摇尾巴,神情惬意,它吃草的样子真是悠闲自然。父亲吃过晚饭,会摸摸它,跟它说一两句话。牛自然是不会应答的,它只会摇动尾巴,用牛语表达着自己的想法。空闲的日子,父亲还会给牛梳毛,父亲用一把铁刷子,给牛一遍遍地刷,牛毛被刷得又顺溜又锃亮。那也是老牛最大的享受了吧,它微眯着眼睛,神情愉快,和我们人类接受按摩时的表情是一样的。
是什么时候起,牛慢慢消逝在田野里呢?因为年老多病,父亲告别了土地。老牛也便从田野里消失了。哦,不,不是一头,是很多头牛。那些出过力,流过汗,曾经是每个家庭最好的壮劳力的牛,慢慢消逝在田野里。有的牛,因为苍老生病而走向死亡;有的牛,即便年轻力壮,甚至还是小牛犊,也被屠夫宰杀,走向餐桌;还有一些牛呢,前途未卜,大概被吃的可能是最大的。之于人类来讲,这是并不值得谴责的行为,在生物链上,人类至高无上,而牛,不过是上面普通的一环。这是有些物种的命,而一头牛,面对这样的命运,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在时间面前,诸事万物的消逝,是谁也敌对不了的现状。无论是美好的消失,还是邪恶的消失。岁月如此公平,却又让人如许束手无措。譬如,田野里消逝了牛的身影,田野该有多枯燥乏味,庄稼也该有多孤单寂寞。没有扬起的鞭子在空中响起,没有慢悠悠的犁铧翻动那些土壤,现代机械代替了人们的劳动。拖拉机,大型旋耕机,收割机,甚至收花生的,收玉米的,都能在极快的时间收割大片庄稼,效率极高,省力非常。而老牛? 其结局也只能成为往事了罢。
一头老牛从田野里消失时,是农耕时代的消失,是乡村诗意的消失也是我们富有诗情画意乡村的缺憾。然而,拆迁队入驻,工厂烟囱次第出现,乡村渐渐被蚕食的土地上,越来越缺少了诗意的,又岂只是一头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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