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的生活

　　不是闻鸡起舞，也不愿意醒了还懒在床榻之上。多年的习惯，早起运动，出一身透汗，总是神清气爽的。 　　处暑已过，伏天的蒸煮模式基本隐去，偶尔卷土重来，不过是强弩之末，但是吸血的蚊子疯狂起来，尤其是花脚蚊。 　　小时候并没有花脚蚊，可是按蚊不少。当时，在农村纱布蚊帐已经非常难得，农户中拥有者非富即贵。我家没有蚊帐，但是父母像一般寻常农户一样，懂得用烟雾熏。点燃半火盆麦糠或者豆毛子（大豆收割后，在场里碾掉豆粒，除去可以喂羊、烧火的豆秸，就要扬场了。顺着风，把含有豆粒和细碎豆秸、叶的混合物，用木锨锄起来，高高的抛起。这是技术活，我至今不会扬场，就是没有掌握住，把混合物扬起了，木锨头要巧妙的旋转一下。这样，就让豆粒借力前进，而杂物随风飘到后面。漂浮的细碎秸、叶，就是豆毛子。稍微大块的，可以搂出来利用，很细碎的才是好熏蚊子的豆毛子。装在口袋了，放在不碍事的屋角，夏秋就能对付蚊子了。）来熏蚊子。只用麦糠或者豆毛子，效果并不好，秋后的蚊子特凶猛，并不特别怵这种类似烧荒的味道，对烟雾也能忍受，依然会袭击人。掺上青青的柏树枝或者柏壳子（香柏树的子实，其中的果仁能喂鸡，鸡下的蛋有柏木香味，去掉果仁的种皮，就是柏壳子，也能打碎了做成香。），就不同了。不但烟雾十足，而且有好闻的柏香味，蚊子最怕，全部逃跑了。烟雾很可人，只漂浮在半空中，并不十分靠近床铺，是能睡着的，最为关键，是不受按蚊的欺侮、偷袭。 　　 花脚蚊，学名伊蚊，是传染黄热病与登革热的凶手，2016年里约奥运会前后，伊蚊又开始逐渐成为寨卡病毒传播元凶。它白天也敢叮人，而且十分狡猾，最容易从我们视线不容易到达的部位下口，毒性很强。咬中，皮肤上就绽出一块紫红的疙瘩，奇痒难忍，最容易抓破，月余不能痊愈。据说，一名学生在教室遭到伊蚊的袭击，禁不住大力抓挠，皮肤破损，有血珠渗出，正巧被一位好作诗打对的语文老师看到了。老师幽默，就随手写了一张字条给学生：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不抓不痒，不痒不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该生大怒，回了老师一张字条：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生不死，不死不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老家的花脚蚊尤多，并不确定从哪一年泛滥成灾的。我的邻居，从单位回到老家，发现院子西边，杂草丛生，就挽起裤腿，赤膊上阵，薅掉了杂草。想洗洗手歇一歇，感觉腿部奇痒，下视，天哪，腿肚子上趴了一层伊蚊，一阵拍打后，数了数，一共咬出四十六个紫红疙瘩。正想抓挠，他的父亲走过来，叫停他。剥了一枚蒜瓣，掰成两节交给他，让他以蒜汁涂抹痒处。果然，立竿见影，奇痒顿消。其实，农家遍地是学问、经验，而且大都是绿色环保的，那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而且经过了辈辈验证无误的，但我们往往视而不见，当做糟粕，多了令人心疼心酸而茫然无措。例如，被马蜂蜇了，几乎疼痛欲昏厥，只要拿马蜂菜挤汁涂在痛处，伤痛立减，人马上能缓过神来；不小心，磕破了头，砍一块国槐（苏北叫黑槐树）树皮，与鸡蛋同煮，吃了熟鸡蛋，保证不发炎；还不放心，就到地里找一棵刺菜（苏北叫凄凄芽），挤汁涂抹，能止血消炎，效果良好。 　　今天早晨，在庭院打太极拳，才热身，一群花脚蚊包围了我，一阵拍打，手掌上并没有沾着蚊子的尸体，而蚊子不见了。蹲下一看，地上有好多蚊子，有的被当场击毙，有的被拍击伤了翅膀，失去了飞翔能力，有的被掌声震得昏死过去，在地上抽搐，遂一一进行毁灭性的打击，除恶务尽。 　　不由想到，小时候挖解拉猴的情况——解拉猴跳井。发现解拉猴才抓破地狱之门，要爬出来完成蜕变之旅；才要冲锋，一发现人近前，它就马上缩回洞里。一般情况下，雨后的傍晚最多，地皮润湿，给解拉猴出洞提供了便利，当然也给人把它揪出来开了方便之门。只是缩进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人可以轻易把它藏匿的洞穴抠大，足以伸进两个手指，拈它出来。但干旱时节，就不行了，土地干硬，从洞里爬出来一只解拉猴不容易，揪出赖在地穴里的也困难极了——坚硬的土层，令手指望而生畏。我们小孩自有妙计，带一把能割草的短把铁铲，去对付藏在地洞里的老赖。此时，要对着它藏匿的洞穴，挖一个较大的小土坑，才能揪出来。可是往往挖到洞底，而解拉猴失踪了。童年的我们，管这种情况叫做“解拉猴跳井”。当时的水井，大口旱井居多，井壁竖陡，连跳跃冠军青蛙也跳不出来；机井更是可怕，黑洞洞的深不可测，跳进去当然没有踪影。而今想来，解拉猴会跳什么井，在挖掘解拉猴时，铲出的土块太大、太多，把藏在洞里的解拉猴也裹挟出去了，埋在土堆里，当然找不到了，因此有了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我家喂养了一条花狗，只要我们咋呼“解拉猴跳井了”，它就会精神抖擞。待我们走开，它就去嗅扒那一小堆土块。原来如此啊！ 　　童年的生活是清贫而快乐的，用网络上了一句话概括就是“穷得像孙子，可是活得像爷”。原来童年要求的太简单了，不被大量蚊子欺侮，能填饱肚皮，能摸一些解拉猴打打牙祭；六月初一，能吃一个点了红点的大白馒头，八月十五能吃上一块月饼，杀一只当年喂养才斤把的小笋鸡，与辣椒同炒，是多么的满足和幸福。而今物质极其丰富，令人眼花缭乱，心浮气躁，东奔西走，匆匆忙忙，哪有机会品味生活。欲望多了，幸福感当然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