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偶记】一个人的狂欢

有人说，茶是一个人的狂欢。
　　被茶水浸润的时光，即使算不得狂欢，也应是烟火人生里奢侈的时光。
　　很想于一个午后，离开喧嚣的尘世，拥挤的人群，寻一个雅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喝茶，度过一段静怡时光。谁知，那一日，竟寻到了。
　　一个小巧可爱的茶馆。位置既不在闹市，又不偏远，在城郊之间，独处一隅，有花草树木掩映，不会被轻易察觉地存在着，你得用了心去寻它，然后，就慢慢喜欢上。
　　茶馆对面，是一片绿化地带，修剪整齐的草坪，不知名的树木，幽静的小径。远远地，有一条小溪，旁边是一片杨树林，杨树林那边，依稀可看见大片大片的麦田，再远处些，山峦起伏，如屏延绵。
　　临窗而立，眺望远处景色，迎面而来一股田园气息，顿觉心神澄澈，仿佛置身田园深处，有着说不出的一种惬意。
　　在茶馆一间极雅静的屋子里坐下来，沏一壶绿茶，看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如新，仿佛是被和煦的风吹开的嫩绿，其清香缭绕，像是一缕山中的云雾袅袅而起，轻盈飘渺。或泡一壶红茶，看茶水渐浓，轻斟慢饮葡萄酒一般温润红艳的茶水，暖暖受凉的胃，人随即有微醺的感觉。
　　无论想喝什么茶，只管说一声，然后安静地坐着，茶很快就沏好了。三五好友，饮茶闲话，或一人品茗，独享一份安然寂静。
　　有个朋友，喜欢摄影，拍山，拍水，拍花花草草，一切景象在他的镜头里无不生动。有一天忽然爱上了喝茶，或者是他原本就喜欢。于是，他的摄影作品，也带着茶的清雅和禅意。那天，他约了几个人一起喝茶。临湖的一间屋子，宽大的玻璃窗前，大大小小的茶盏摆在厚厚的木茶几上，一件件，皆令人爱不释手，一时，竟不知该用哪一件喝茶。小茶盏的轻抿，大茶碗的畅饮，自是有着不同的感受，一样的茶水，因着茶具的不同，味道似乎也有些变化。


后来，选了一件古朴而小巧的茶碗。小小的茶碗，瓷质细腻圆润，握在手里，手心渐暖。那天，就那么被茶水浸润，时光如水而逝，却分明有些什么留在了心中。
　　普洱，铁观音，白茶，红茶等等，各有特点，饮之，感觉自是不同。很久没有喝茉莉花茶了。喜欢茉莉花茶，淡淡的香气，很怀旧的感觉。茶香里，那若隐若现的茉莉香，让人想起初恋，想起很久以前的人事，想起童年时光。
　　小时候，喜欢早起，看着姥爷用木柴烧水，然后在他的茶缸子里下一小撮茶，冲泡一会儿，就飘出一股茉莉花香。他在熹微的晨光里，笑眯眯地喝着，那么陶醉的样子。他似乎无视一边的小小人儿，只悠然在自己与茶的相融里。又或者，他因为这小小人儿的陪伴而产生一种愉快，甚至，他在饮茶的时候，将眨着一双灵动好奇眼睛的我，看做是他的一个安静的小伙伴一样令他惬意。现在想来，那时，竟是不再来的幸福时光。
　　茶馆里是静的，也是雅的。茶馆主人，想必为茶馆费了一番心思。一桌一椅，皆是精心选置，老榆木的古朴敦厚，鸡翅木的纹理和细致的做工，连茶具也都是上好的瓷，上面绘着的图案，工笔或写意，淡雅，朴素，又带着一份与众不同，也是那么讨人喜欢。茶盏上绘的荷花，被茶水浸着，显得生动起来，若有风吹，那荷叶似乎就会飘动。于是，那茶，也似染上荷的香气了。
　　柔婉的女子，大多喜欢喝红茶和玫瑰茶。一朵朵干玫瑰在沸水中舒展，妩媚，俏丽，观之悦目，饮之养颜。女人多是喜欢小资情调和浪漫，一段有玫瑰花茶相伴的时光，自然就多了些小资的馨香和浪漫。有段时间，喜欢喝普洱茶，就为着茶汤有着米粥汤一般的温滑。也曾对白茶有过兴趣，只是因为好奇何以叫”白茶“，莫非茶是白的么？直至喝过了，也并没品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再加上白茶性寒凉，不适合我这种体弱者饮用，也就从此不再喝白茶，但还是喜欢白茶这个名字。
　　清雅的男子，亦喜欢与茶相伴。与茶相伴，其实，是享受一份独欢。古人以“红袖添香”为风雅浪漫，今人何不以“茶香相伴”为乐？喝茶者，男子尤多，除了以茶会友，想来也是以茶为伴，从中得到无穷乐趣。
　　茶叶吸取了天地日月之精华，又有植物的清新，饮之肺腑皆觉清爽，当是令身心俱畅的佳品。饮茶，犹如温婉可人的知己默默相伴，让人静静地觉出它的好。
　　饮茶还可以配上精致的小甜点，茶香缭绕中，小甜点在唇齿间发出轻微的脆响，或者是松软的小蛋糕和蛋挞，之后，甜蜜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人心情大悦，只觉溪流一般的愉悦在肺腑间流淌，仿佛世间根本就没有不开心的事。
　　窗外的光斜斜落进，拙朴厚重的陶缸里，荷叶碧绿的颜色，让人心动，像是绿罗裙的少女立在那里，不经意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却始终安静地立在那里，留有一份羞怯怯弱的姿态让人爱怜。
　　室内赏荷，非常适合性格安静的人。这样的时光，独处最好。无世事纷扰，唯有岁月静好。荷如人，人似荷，相看两相悦。
　　窗前的陶罐里栽植着小茉莉，绿的叶，白的花，在阳光里，是落落大方的小家碧玉，坦诚、自然，自顾自地开出它脱俗的清丽和一股子小小的傲气。
　　天晴的日子，阳光像活泼的孩子，到处跑。屋子里，不单单是荷叶，茉莉，小绿植物，就连茶桌茶具，皆洒落着阳光了，唯独没有落在屋子角落里静静坐着的人。但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似乎也落进了阳光。
　　屋子的窗外，是一个居民小区，拉开竹帘，即映出尘世的烟火气息，屋子里的人，冷眼旁观着人间烟火，自然有着一番情趣，仿佛自身已化仙，超然物外。
　　半卷竹帘，与尘世若即若离。就这样，倦在安静的茶馆里，像一条自在的小鱼，游曳在时光里，直至日光西斜，还是舍不得离去。
　　窗外是明朗的世界，窗内是一个人的世外桃源。任光阴从眼前滑过，虚度一个下午，却拥有了一份美好心情。
　　张爱玲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我宁愿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雨天，让人思念，雨声里，人的情绪也缠绵。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念想一个人，这似乎是年轻时的心情。宋代诗人蒋捷写的“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即写出了一个人不同年龄阶段的听雨心情。或许是因为年岁的增长，现在想来，雨天更适合喝茶。

雨天，屋子里，茶水沸腾，外面，细雨菲菲，或是大雨倾盆，雨水斜斜落在窗玻璃上，像泪流满面的人肆意宣泄着情绪。雨势稍歇，就听见窗外有雨点啪塌啪塌地响，那是最寂静的声音，声声入耳，琴音一般，震颤着心灵，一颗心，也褪去了尘世的虚浮，在滴答的雨声里沉静下来。一个人，茶水相伴，静听雨声。那人，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偷得浮生半日闲。若有这半日闲，必一个人信步而行，慢慢行到茶馆，只为，那份独处的悠然。从此爱上饮茶，爱上茶馆里的一把壶，一个杯子，一罐茶，乃至花花草草，以及，大大小小的物件，甚至，那一抹落进来的阳光，或窗外的雨声，屋子角落里的暗影，还有那个独自饮茶的自己，都是爱上的一部分。
　　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每每有空暇，倘若念着一个地方，一个让身体与灵魂皆可以释放和安放的地方，那么，茶馆就是极好的去处。在一壶慢了时光的茶里，独自狂欢，纵横于意念中的山水之间，心神澄澈，灵魂轻盈如蝶，在自造的世界里翩然而舞。红尘陌上，花开花谢，都是窗外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