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素描：凿岩工

　　这个世界苦的行业很多，矿山的井下作业的算是一种吧！巷道连接着井上井下，却也一面连接着生死，被砸死了，被熏死了，被电死了！岳云鹏真人秀去了趟煤矿，他当过保安，还刷过厕所，做过服务员，井下的工作一天就给他弄哭了，环境苦脏也累，给小岳岳累蒙了，明星在感受人生之苦，也有人无奈承受生存之难。这好几百米的厚厚地层，你也不清楚你所处在地下的哪个位置。
　　没法子，生存也。原来在优酷上看到一个视频《煤堆里》，是个小孩子的唱的，还挺火的。唱着他们的生活写照，唱着他们切肤的体验，“……想起那不久将来的生活，那时我已经长大了许多。没有真情也没有真爱，有的是许许多多的小三小四，可我们还是要为生存挣扎，即使煤矿有再多危险。在晚上，在坑下，在黑暗中，煎熬在阴冷潮湿的煤窑……” 　　想起七八年前我到金矿，是一步步被我这个心高气傲的性格给逼的。我算是大学生里的失败者，几年大学没有学到什么，最后连个因为教师资格证被考下来，不然怎么能实习连个老师都没有转正。当不上老师我也想努力想干点别的，我最想去图书馆干活，那里有那么多书，后来发现这个也是靠人脉关系才行。性格过于偏执，觉得自己能改变点什么。结果没有改变世界，改变了不少工作，从编辑退到记者，从省会退回县里。那个时候年少气盛，不相信还能饿死老子，最后直接的退回镇里下了矿。
　　下井的可以分三个层次，一种人是领导，一种人是技术人员，剩下就是工人了。前两种人是不用干活的，我们的矿里，领导官大一点，带着是红帽子，官小一点就是蓝帽子。井下的工人分了好几种，抽水工，安全员，卷扬工，信号工，凿岩工，搬运工，其次还有电焊工，当然这些黑帽子；抽水工，卷扬工、安全员都是正式工，抽水工按按电钮。安全工巡视巡视井下的安全，溜达溜达。
　　最辛苦的工作，大概就凿岩工和搬运工（也可以叫采掘工），他们大多数是临时工。有的为了做赚点钱，连着了凿岩带搬运工一起干。我那时候做的信号工，相对来说工作没那么辛苦，算是井下辅助工。凿岩工在矿里的土话叫打眼工，是头一道的工序。从地平面的矿井进入，从隧道里进入类似电梯的卷扬笼子里，笼子里能装上八九个人，顺着矿井笔直的向下。几十米一个中段，有的中段还有矿脉，就有人在作业；有的中段矿脉少了，不好开发，慢慢就废弃掉了，不过还可以看到里面的钢筋，木柱，慢慢的也就着等待腐锈。笼子往下的能延伸到七八百米。凿岩工的工作就是在有矿脉的方向，开辟新的隧道。几百米的地下时而干燥，时而空气稀薄，时而会接触地下水。如果不穿雨衣，衣服会瞬间的被水打的透心凉。 　　当钻机打入石层，伴随着是巨大的噪音，还有四面八门袭来的泥水，以及钻头击破石层的形成的碎烟。这个工作没有一点毅力不能胜任，我也仅仅是看过他们的背影。遇到难钻的石层，一个工作下来七八个小时都不够，时间长就有两三个人来替换，这个工作不能贪功，万一你坚持不住，生命就会危险。光有毅力没有洞察力，也不行，处在井下作业的第一线，第一个直接和石层照面的工种，如果石层有落毛的危险，不能及时发现，就可能被顶层落下的石头弄成生命危险。为啥叫落毛，当年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问过一些人也没有给我解释出来，后来翻阅了矿山的史志才明白，因为“石”字与“尸体”的“尸”字同音，这样叫不吉祥，所以一律不准说“石头”，一般将其称之为“毛”，把“落石”叫“落毛”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当钻孔到了满意的程度，就是往里面放火药了，那个火药类似圆柱状，顺着石层里的钻出的孔洞一个个的塞入。用类似引线的线管将他们一一连接，之后线管会一点点的延伸几百米的井口，拿着专门的引爆装置给它引爆。我就看到他们按了一下电钮，听着一声巨响，这点火药没有五十斤，但是这个威力足可以把一个七层楼给爆破掉。然后石层的深处炮烟就会从隧道里袭来，这个时候一天工作算是彻底的完成了。
　　如果烟太大，其他受干扰的地方，都得停止作业，这是的井下安全条例。但是领导比较关注业绩，在凿岩工引爆之后，烟瞬时出来了，守在井口的我高兴了，带着我的徒弟说，我们能早点下班。领导说，你们可以打开风扇继续。风扇确实让烟直接的从井口吹走，但是噪音几乎赶上火车运行的声音了。 　　想起刚戴着一顶安全帽，穿着新发的工作服，照照了镜子突然焕发起工人老大哥的荣耀。但是当你第一天井下作业，熬了八九小时，再来到地面的时候几乎成了落汤鸡，在看到办公室里的人，人家在吸烟聊天，指点江山，瞬间的身份落差就体现出来了。
　　凿岩工这一天的行程，从井下到井上如果巷道远，得走个三十多分钟，你会体验到身上弥漫着混着泥土的味道。好一点金矿，给工人预备烘干室，甚至还可以洗澡。差一点金矿，就没有那个待遇了。作为临时工的凿岩工，虽说苦也算是技术工种，技术老道的天南地北哪个矿山都干过，工资高爷就在这，工资低就去别的地方。不同的地方是，没有养老的保障，文化低，也不懂什么是社保，对于保险更不明白。有一些上了岁数的凿岩工，不愿意去太远的地方去折腾了，老婆孩子还在镇里，偶尔也会牢骚，同样的工作难度，人家南方的比咱这多给好几倍工资。不是正式工，有大病小情也得忍着，很怕多休了几天，就被辞退了。不过生活还是得继续，人上了岁数，也懒得和命运再去抗争，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2016年8月29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