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定稿
2022-01-11叙事散文川媚
永无定稿记得我初学写作的时候,心态是十分放松的。一年也写不了几篇散文,却已经声名在外,被大家称为作家,及至出版了一本小书,就被称为大作家。发表处女作之后的第十年,我其实还是没有写几篇文章。但是2006年,我到了中财,这个论坛作品的质量、发表……
永无定稿 记得我初学写作的时候,心态是十分放松的。一年也写不了几篇散文,却已经声名在外,被大家称为作家,及至出版了一本小书,就被称为大作家。 发表处女作之后的第十年,我其实还是没有写几篇文章。但是2006年,我到了中财,这个论坛作品的质量、发表的便利、稿酬的认可,都使我更加认真地写作了,四年之后,我出版了我至关重要的一本书,我认为它就已经交代了我的人生——主要是情感和思想。 再后来,仿佛穿上了红舞鞋的人,再也停不下来了。当然我也并不急功近利,写作对我总是业余的。仍然以读书消遣为主。我差不多有三个图书馆,书和杂志读不完,只能翻翻书。 2016年受聘为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我像戴上了镣铐的囚犯,失去了很多的交流文章的自由。等我习惯了潜伏的时候,我发现了潜伏的自由的时候,我的心灵迎来了更大的自由。哲人说过,人生无往而不在牢笼之中,那么我也可以说,人生无往而不在牢笼之外——凭借着绝对的精神自由——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朋友们说我的文章有力量,我觉得是一种无所不在的悲情。朋友啊,你们所受的磨难,我也感同身受,也许我的敏感使我受伤更深。 中财上有我比较熟悉的文章朋友。梅边曾经在我的一些文章后面跟过帖,大多是溢美之词。逆向的意见才会有人重视的。所以我并不都回。我在中财是很对不起大家的,常常是一个帖子统一回复,但我有平衡的方法,我会回复朋友的主题帖来回报跟帖的朋友,所以也没有听见谁有什么抱怨。 但我这个人有一个可怕的问题,就是太认真,读文章太严苛。这样读帖子,一方面太花时间,一方面太容易得罪人。所以我不敢申请版主什么的。当然我主要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所以会选择性地阅读。至于说永无定稿,是一种感觉,是说修改比较长的东西的感觉,总有不到位的地方。写作没有达到自由境界,本来就是一个煎熬多于享受的时期。对于别人的文章,我永远不会像对待自己的文章那样严苛。 梅边的散文里,选材比较好的一个,我觉得就是《桐花》。但是他差不多是把它写废了。我想帮帮他。文章不厌百回改,所以对于我而言,就是已经放在编辑的案头,我也可能撤回来重写。就是已经印到了书上,我也会遵照一字不易的标准,不断地修改。那么,有时候在写文章之前所做的功课就更多了。生活中的事情我是马虎到转头就忘,可是文字方面的记忆却是惊人地好,幸运的是我从事的正好是文字工作。 总体而言,梅边散文的语言,是不可模仿的,有童真,有沧桑,有书生气,有无法言传的美。此章虽然谬误不少,但是有那些抒情的文字,就足让人感慨系之,赞赏不已了。
另外,我觉得“梅边”这个名字适合玩世不恭的现代诗人。诗人的人生境遇里面,其实是有着桐花的影子的。如果文章从这个角度去生发,也许会更加感人呢。
忽然想到桐花可能常见的有三种,一种是槐花似的一串串的梧桐花,一种是大朵大朵的珙桐花,一种是田野里的油桐花。梅边把三种花都写全了吧。
一孔之见,梅边海涵,大家也请姑妄听之。我也有很多写作的困惑,在学习中解疑吧。祝中财论坛,祝春夜听雨,越来越好!
以下是我刚才的功课。 桐花
在工地的房顶上,我忽然看到了远处的桐花。一树一树的,它们从田间一直连带到村庄。
(连带。这个词,不具有文学性,有可能因为它的逻辑性,而损害它的文学性——准确生动的描述。)
这些春天最大的花朵,开放在千倾麦苗的碧浪上,开放在村庄如海洋的碧树间。
(最大的花朵。表意含混。桐花单朵是最大的花?不可能。桐花一株一株地看上去,显示为一朵大花?有可能。但是作者没有说明,欠准确。千倾——顷。且不说准确与否,首先是个错别字。村庄如海洋的碧树。这句有一些问题了,如果村庄是在海洋般的碧树里,那么前面所说的麦苗又长到哪里去了?三句表述中,只有第二句尚无生活逻辑问题。)
它们像是一抹一抹绚烂的云朵,在春天的背景里,亮丽粉红。它们在远处静静地开放,我在远处静静地观看,内心却开始翻腾不已。 那是带着乡愁与童年的飘散的思绪,恰与眼前的桐花撞见。我闭上眼,呼喊着向它们跑去;又倏地停下脚步。
(照此节文字看,第一段所描写的桐花,应当是记忆中的桐花,那么一个问题出来了:眼前的桐花在哪里?跑和停,是写实还是回忆?如果是回忆,大可不必跑和停了。诗人的散文写作,有一种跳跃性,也许这也可以看作想象,但总归感觉写得太虚。整个文章从抽象到抽象,没有一个实在的场景,比较虚。当然这样说,也许跟一个人的欣赏习惯有关。比如《逍遥游》什么的,就是从虚到虚,完全只有想象,但那终归是议论文。有一位文论家毛荣富说过,散文甚至可以适当抖露自己的隐私。正因为散文有“真”的要求,所以有人拿这个文体来文过饰非,读者一定要警惕。这有点扯远了。)
原先住的五间的土坯老房,院子里有两棵梧桐树,东边门口一棵,西边门口一棵。两棵树又高大又繁茂,花开叶满的时候,几乎覆盖住整个院子。梧桐开花,在树跟前是很难看到的,要在院子外往家里看。那时五间屋瓦以上全是花。浅艳艳的白和红,闻起来有一种甜香的味道。叶子像小蒲扇,层层叠叠地透不进阳光,炎热的夏天,在树下也有凉凉的感觉。经常看到有蚂蚁在地面上和树身上惬意地爬着。到了晚上,看不见星星。可到了有月亮的晚上,又挡不住地筛下片片的月光。那时候有青春的幻想,好像梧桐真能聚凤凰,喜欢的文字和诗,都沁着桐花和月光。
(前文写泡桐花吧。而这一段开始写梧桐树。对象错了。)
坡里--我后来写的十里坡--也不乏梧桐树。偶尔在地头沟坎上就有一两棵根生的小树,它们长的很快,几年就成了乡野风光的点缀。那时候我们都随便坐在沟沿上,聊着收成,聊着家常,现在想想是多惬意的生活啊!
现在是村里梧桐树少了,人烟也少了。即使有一棵两棵的梧桐花,也是寂寞地开,没人看了。梧桐花繁盛地开,我寂寞地看。
(没人看。但,“我”难道不是人?有点不合逻辑。)
那时我读唐诗宋词,梧桐树就有了唐诗宋词的寂寞与美丽。少年不识愁滋味,却爱吟“梧桐树,三更雨,一叶叶,一声诗,空阶滴到明”的词句。想想现在喜欢文学,是和古典诗词感染的情绪有重大关系的。
(重大,语境错)
但桐花依旧是喜色的花,像唐诗里的春天。李商隐的“桐花万里丹山路”一直把我带到桐花明丽的最深处。读过这句诗,脑子里就有了这样一条路。这条路上,万里桐花,好鸟时鸣,一弯一坡,都是胜景。我前面就是这样一条路。我要走的生活之路就是这样一条路。桃花源里还有人们,这条路比桃花源还纯粹,只有鸟鸣伴我。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书里的一条路,是理想之路。现实生活里的道路却不是这样的。
人不能老在童年,要长大,要走向社会。我的桐花渐渐被遗忘。“桐花万里丹山路”,我也不再去寻。我不得不走我要走的路。我也渐渐有了忧虑,有了哀愁。那条桐花的路,即使在隔壁,它不属于我,我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梧桐像初恋,扎根在心底。
(树,还是花,像初恋呢?对象不统一,难以形成集中抒情的力量。)
我避过了梧桐花,但避不过梧桐树。为什么它在心里那么美,又那么苦。
(树和花,又混了。)
苏东坡被贬黄州,作《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喜欢这首词的每一句每一个字,苏东坡又说过人生如飞鸿踏雪泥,梧桐这一意象,在中国文化里,在人生这一部大词典里,又真如佳人命薄吗?
(苏轼写梧桐,又没写花。引用那么长,在散文是忌讳的。你不能只说你喜欢,你得说你为什么喜欢,让别人看出你喜欢的原因,从而了解你这个人。读你的文章也不是来受教育,多是要读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也许跟读者的某种心境、情怀、经历有相似之处,所以人家才能选择读,并且花时间读下去。梧桐这个意象,不可能薄命,因为清高失意的人代代不穷。说话不能如此隐晦啊!有几个人读得出你的思想呢?你得表达出来,思想是散文的灵魂,应当言人所未言,让大家为你叫绝,圈点。而你的思想又是从生活中来,带着人性的温度。)
后来周传雄根据这首词,写成歌曲《寂寞沙洲冷》,又一次和千年前的古人做了一次心息相通:
“自你走后心憔悴
白色油桐风中纷飞
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
我不知道白色油桐是不是这种桐,但这歌词我也喜欢的要命。谈人生怎么着怎么着,其实也不要放的那么高;谈爱情怎么着怎么着,其实也不要放的那么低。爱情和人生最靠近,到末了,一个“他”或“她”,就是你的全部。这或者不就是指一个人,但它攫住了你的感情,人生的轨迹其实就是一条感情的轨迹。试问,在这条轨迹上,你的“桐花”风中纷飞吗?
如今我再见桐花,花还是昨日花,人已不是昨日人。如今我是游子是浪子,再见梧桐花,而是隔了三十年,隔了几千里。旧时光是回不去,那时无病呻吟的愁,而今真真切切。桐花仿佛故乡,桐花又仿佛故人。我的故事和故情,再向桐花叙说,它或者已忘记,它或者已不懂。桐花又像恋人,我今天站在这片土地上以特别的心情看桐花,桐花不管不顾地开,我是看见愈作悲情,愈生孤凄。
桐花在远处,我在楼上。我看桐花;那,桐花,你也在看我么?
2017-05-08Y城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