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猎
2022-01-11叙事散文照无眠
童趣二 狩 猎记得那年我好像十六七,却唬上了狩猎,说狩猎其实就是打兔子,有时也捎带着打下野鸡、麻雀、狐狸、獾什么的,反正不是户家养的有肉的东西都可以打。那年代人们吃惯了青菜萝卜对肉还是很向往的。说到吃肉也……
童趣二 狩 猎
记得那年我好像十六七,却唬上了狩猎,说狩猎其实就是打兔子,有时也捎带着打下野鸡、麻雀、狐狸、獾什么的,反正不是户家养的有肉的东西都可以打。那年代人们吃惯了青菜萝卜对肉还是很向往的。说到吃肉也就是在过节的时候称上一点,切几片放到腥锅里炒炒然后倒上一大盆子菜,也就是吃个肉味。要真吃肉那得说过年,那时农村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养猪,一是家里的刷锅泔水不浪费,二是还可以攒一圈猪粪上庄稼,最关键的还是可以换钱。春里买个小猪仔,养到进腊月捆绑起来推到食品站称一称,换回一把子钱,在这些钱里要留出来年开春卖小猪仔的钱和维持下一年开销的钱,剩下的就可以置办年货了。有的户家不这么办,他不卖整头的猪,而是自己宰,然后在街上搭一个架子,把开膛破肚去毛刮净的猪筒子挂上分着卖。那时这么卖是很危险的,食品站知道了不但要没收还要罚钱。再说个人宰也很麻烦,还得请人宰,我爹说他不会,就是会他也不宰,个人养的有感情,他下不了这个手。再说了,请人宰还得管酒管饭,临走还得送一套下水,爹觉得不划算,所以说我们家每年都是卖了猪卖猪肉。爹每年卖猪肉都是到了腊月二十八才买,他说早买了早吃,浪费。娘很会做吃的,那时人们吃的主要口粮就是玉米面、地瓜面,娘会在玉米面里加上点花椒面、盐,然后和好放在一个大漏勺里挤出一颗一颗小粒子,小粒子在翻滚的开水锅里像一群蝌蚪,盛到碗里吃起来一粒一粒的有嚼劲儿;再就是,娘用泡好的榆树皮水和上地瓜面擀面条,吃起来顺滑。我认为娘最拿手的还是炖肉,肉还没出锅味已经满院子飘了,嗅着馋人。只到现在条件好了,无论是到饭店还是自己在家里做,什么红烧肉、东坡肉、坛子肉都吃不出当年娘做的肉的味道来。有一次我问娘有没有什么秘方,娘笑着说:啥秘方,那时候一年吃不上几会儿肉,馋了就好吃的呗。再说了,那时候养猪一养一年,喂的是泔水汤子、柴草面子,那像现在净喂些饲料,才几个月就出栏了,肉柴。是呀,我认同娘的说法。可无论怎么说现在条件就是好了,啥时候想吃啥时候就吃,不像那个时候吃顿肉是一种奢望。
我想打兔子可不是贪吃那口肉,我是看不惯那帮人的做派,打了兔子挑在枪筒上,一步三晃地,见人就说:这家伙有四五斤哩,一会儿到我家吃肉去。看那架势像是打了多大胜仗的将军,男子汉十足,威风凛凛的。我心想,你抖啥,等我打只让你看看。在我们这打兔子最好的季节是秋季,春夏里也能打,但地里青稞子多,兔子隐身的地方就多,不好打;冬季里也有不少打的,但到了那时候地里没什么兔子吃的,瘦,没肉。秋季是最好的,兔子吃了一春一夏个大、肉多、解馋,再就是到那时地净场光了,兔子没处藏,好打。 可我没枪,想到枪我想到了一个远房的表舅,我知道他有枪,而且是远近闻名的好枪手,听说一天能打好几只哩。为借枪的事我跟娘缠了好几天,娘拗不过我才答应了。表舅家在河北的王士良庄,虽说是两个省却只隔着一条漳卫新河,我家在河东他家在河西,不远。那天我和娘下了河坡上了河堤就到了表舅家,表舅一家人很热情地把我和娘让到屋里,说着多日不见的话题。我却耐不住性子一个劲向娘使眼色,最后还是表舅看出了什么,问我:有事吗?“借枪”我脱口而出。表舅楞了一下,“借枪?”然后拍着我的肩膀:俺外甥大了,成男子汉了,想打兔子?我点点头。表舅说一声“来”,然后拎起枪扭头示意我跟他出去,我高兴的不得了,紧追着他屁股。表舅一边走一边歪着头对我说:这打兔子有两种,一种是打卧,一种是打跑。说着话来到一块空地上,他捡起一块砖头扔出去,“这就好比是兔子,打卧就是打趴着的兔子。”他用下巴示意我看看那砖头。“你千万不能着急,要沉得住气,绝不能直挺挺走过去,”他说着向前迈了几步,有退回来,“那样还没等你靠近它就嗖一下子跑了,你要像没事人似的向外走,”他说着向外迈两步做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样子。“千万不要直勾勾地盯着它,”他又做出那种直勾勾的样子,我想笑却没敢笑出声。“如果你俩的眼神碰到一起它会撒腿就跑的,你要用眼神梢着它,”他又做出那种梢着的神态来,“你要让它认为你不会发现它,所以趴在那不动。”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这要看你的眼力,既要看又不能直着看,更要分清杨树叶子、砖头子、棒茬子,不然就出笑话了。”说到这我没觉得好笑,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你要跟它保持一定的距离往近里转,那样它就会压着身子往深里藏,不过你的枪口要一直冲着它。等你转到枪能够到它了,再选个最好的位置举起枪”,他真的举起了枪却没有真放,而是用嘴放了一枪—“砰”!我好像是看到一只真的兔子就这样被表舅转转悠悠地打中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表舅好像没那么激动,接着教我打跑:“打跑就是打跑着的兔子,这时你不能心急,不能慌,要平端着枪瞄着兔子跑的线路随着它一跳一落地往前移,”他平端着枪一边说一边向我示范,枪口一起一落地往前移,像似在划一条波动着的线。“然后等你摸准它的起跳规律了,再赶紧向前跳一下,正好在它落地的时候”他又是用嘴放了一枪—“砰”!然后拍着我的肩膀:学会了吗?记住了吗?我深深地点了点头。
从表舅家借来枪我一宿都没睡好,满脑袋里老是打跑打卧的折腾。第二天早上我一边催着娘做饭一边找一块布擦枪,待娘做熟了饭草草吃几口便扛着枪出了家门。身后留下娘一句“可别走远了”的话。刚出家门正碰上大奎,他见我扛着枪有些惊讶,“真的吗?”“那是。”他拖着长腔“咦——”。我白了他一眼。还没出村石头、栓柱不知从哪也跟了上来。看着他们那羡慕的眼光,我很是自豪,雄赳赳走在前边。出了东门有一条大壕沟,跨过壕沟就是一片麦子地,我像个将军似得指挥他仨:别再跟着,趴到沟沿上,说完独自走进麦田里。麦苗子有一拃高,一溜一溜地,近处看还能看见地皮,往远里看便是绿油油一片了,像似蓝天打了个卷铺到了地上,麦叶子上带着露水,阳光一照映出斑斑亮点,像深夜里天上的星星。我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睛急速地扫视着麦田,绝不放过一个土包、坷垃,凡是麦苗成堆的地方我都要多盯上几眼,有时我也回头看看趴在沟沿上的三个脑袋瓜,真想放一枪,让他们听听动静。不过我没有放,我怕惊跑了兔子。突然在远处麦丛里我看到一个灰白的东西,我被这一发现吓了一跳,浑身的血直往脑门上涌,腿脚都有些不好使了,握着枪的手冒出汗来。“真怂”,我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急转身迈出了脚步。我庆幸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猎物,而且是个趴着不动的家伙,就等我伸手去拿了。这样想着眼睛像中了邪似得老往那看,不看吧心里闷的慌,看了又怕的慌,只要一瞄到那灰白东西心就咚咚的跳,像似做贼似得。过了好一阵子,心跳才稳定下来。按照表舅的说法我开始慢慢地围着它转,再看那东西更喜人了,它静静地卧在麦丛里,时隐时现,一只翘起的耳朵随着麦苗晃动着。我揣摩着这个家伙少说也得四五斤,逮着了我是拴前腿还是拴后腿,进村我是进东门还是进西门,不管怎么着我得把它挑的高高的,沿着大街走个来回趟。那天是四九保店大集,赶集的人中准有内行的,见我在地里转猜是看到兔子了,便停下脚步看,他一看引的路人也停下来看热闹。这下我的心气更高了,对它充满了无限的希望,这么多人围着看,就只等我枪一响伸手把它一提溜就算成功了。
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继续向前转,那家伙还真行,始终卧在那里不挪不动。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老伙计你可别跑,我不吃你,只是想跟你玩两天,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跑了不让人家笑话我吗。又转了一会儿,我终于开枪了,那家伙还是没动,我却耐不住扔下枪快速跑了过去。 我提溜起来的是一个空棒子包子。
这段年少的往事已过去几十年了,我却总拿它逗自己开心,永远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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