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碰触,善意的寻觅——文化行印象及思索
2022-01-11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乡村,土地,是一切精神的孕育和起点。与其相伴、相融,该是一种宝贵的经历和财富。只可惜,形成这样的理解,恰恰是在我离开乡村,远离土地以后。直到离开乡村之前,我都不愿和土地打交道。很小的时候,在我眼里土地就意味着身边失去妈妈的陪伴。土地里那数不……
乡村,土地,是一切精神的孕育和起点。与其相伴、相融,该是一种宝贵的经历和财富。只可惜,形成这样的理解,恰恰是在我离开乡村,远离土地以后。
直到离开乡村之前,我都不愿和土地打交道。很小的时候,在我眼里土地就意味着身边失去妈妈的陪伴。土地里那数不清的农活,就像一个个坏心眼的大怪物,不知给妈妈施加了什么魔咒,使得妈妈每次总是心甘情愿地去侍候它,而把小小的我独自扔在家里,一把铁锁,一小缸子生花生,打发了事。后来渐渐大了一些,大到能逐渐跟着妈妈去地里了,递个农具点把种子甩些化肥,虽是些零散活,可半天一天甚至接连几天下来,也真是体会到了“粒粒皆辛苦”的个中含义。父亲对我的指望不只在学习,更在帮衬着家里干农活,乃至以后上了大学,每逢十月一、五一放假,我每每总会享受到一顿父亲早已为我筹划好的劳动大餐。返校后很久,那腰酸背痛依旧蛰伏着,隐藏着,带着这种疲惫看书上课,骨子里总泛起一种身为农人的心酸。后来参加工作,在乡村任教,与土地接触起来就更方便了,琐屑疲惫的农活也就越来越多,想甩都甩不掉。好不容易盼个假期,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好山好水地游呀赏地,而我只能面对一次又一次与土地厮磨的皮肉之苦了。甚至我四五岁的女儿,也早早成了责任田里我身后的小尾巴,不时地在我“小心别摔着”的叮嘱声里跑来走去,为我送口水,捡个丢下的玉米棒子。
与土地打交道的日子真真是单调而沉重。所以,直至进城之前,不,确切地说是父亲去世后妈妈来城里和我们居住之前,在我的眼里,土地都是一个或轻或重的魔咒。这魔咒约等于我掌心里的血泡、酸痛的肌肉以及站不起来的腰身。农活那么冗长,繁多,沉重,使深陷其中的我,再无多余的精力去品味土地,去思索土地,甚至忽略了它的丰收,忽略了它对我们衣食方面的馈赠。凡事,但凡嵌入其中,总是无法更全面的去了解它,就像行走在寒冬深夜里的一名女子,只是紧张着神经一味的赶路与奔跑。
离开土地之后,才渐渐发现了土地的好。时隔多年,当我再次走近它时,仿佛走近一个远离了很久的亲人,放松与安宁在前,幸福紧随其后。伸出那双被城市自来水保养的润滑的手,它是多么急切地想摸一摸那片迎风招展的高粱叶,那双看惯了高楼大厦的眼睛,又是多么热烈地捕捉着那小街小巷旁的青砖红瓦房。甚至想用目光去抚摸,想用双手去推开一扇远去的门窗。思绪是一位最善解人意的画者,她在清晨的烟囱旁画上了袅袅炊烟,在晚秋的小栅栏边画上了一棵被腻虫咬碎了叶片的桑树,还在那个白菜满园的小院儿心最向阳的地方,画上了一个倒着扣起来的竹篓,我身患重病久不出户的父亲,在一个太阳满满的秋日午后,被母亲从屋里搀扶出来,坐在倒扣的竹篓上对着太阳闭目养神。思绪一寸一寸的来,渐渐地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接下来它便有了线面,又渐渐产生了弧度,开始起了于我的笼罩和围裹。
城市好吗?一定是好的,不然,就不会有许多像我一样与土地朝夕相守的人,想也没想地就匆匆跟随着一些人的脚步挤入拥挤的城市,并且努力地在此安营扎寨。可是这个安营扎寨地过程,我幸福吗?那些和我一样由土地奔跑到城市的你们,都幸福吗?只是在接连追问了自己这两个问题后,“城市好吗”这个问题才随之而来。城市当然是好,城市的好那么显性,自身就带着一种农村无可比拟的光环。翻起在农村的老照片,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衣着比以前洋气了,皮肤比以前细腻了,精神气仿佛更足了。这些,都是我被城市深度洗礼的结果。可是,在城市,我真的满足了吗?我过得真有照片显示出来的那么滋润和平静吗?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文字探寻后,在见识一个又一个的人物和场景后,我有了被钢筋水泥的伤害,有了对一种无形的质感非物质的恐惧,在我所生活的这个城市,我有了困惑,并且适应了与困惑的时刻相伴。
有了困惑,我才开始了思索。困惑源自心灵的羁绊。有了困惑便开始了寻找。就像春天的土地没有鲜花就会努力去撒播花籽,就像隆冬的长夜没有温暖就会努力去寻找炉火,就像独行的灵魂没有陪伴就会努力去靠近爱的知音。
思索,亦是寻找。寻找,就要迈开脚步,迈开身体的脚步,也迈开心灵的脚步。寻找内心的安宁,寻找心灵的皈依,寻找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
怀着这样的目的,我加入了文化行的队伍,我们一起迈开了深入乡村的脚步,我们要到城市之外的山野乡村、绿树野花间去找,用精神的鼻子去嗅。我们要到城市之外的青砖瓦房、田园垄畦里去找,用智慧的眼神去碰。我们要扬起头,让阡陌上飘洒的雨丝弥散到我们的嘴巴里、流转到舌尖上。我们要俯下身,抓一把黑黑的土,揣在我们的行囊里。村里的年长者用嗓音、喉咙、手势、表情和回忆,为我们制船,我们乘船,并调转船头,看我们没看过的日子,赏我们错过的那些风景。历史的水面曾风平浪静,却因我们的到来现出潋滟的微笑。我们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些。我们怎能满足于这些。我们穿林涉水,只为寻了那片凄冷阴森的墓地。我们辗转街巷,只为了看一眼那百岁老人。那闲弃的老屋,那锈迹斑斑的农具,那废止的铁匠铺,都被我们当成宝贝。我们成了青储机的尾巴,一溜烟地追到很远的那片青玉米地,追得开车的人莫名其妙,眼里泛起一种久违的警觉……
我究竟在干什么?我们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
疲惫的周六。疲惫的周一周二周三……
我在做,我们都在做。我们不需要谁的鼓掌,甚至不需要谁的理解。我们做,只是因为我们想做,仅此而已。但是,我们不只是为我们自己在做。我们在为许多和我们一样存在困惑的人而探寻。当今社会,人们不再为衣食住行而担忧发愁,物质已足够丰裕。可是,这样的人们真的很平静、很幸福吗?那一个个生活在高档小区、工作在高楼大厦、衣着光鲜体面的人们,或者只占其中条件之一的人们,比如你,你的挚爱,你的朋友亲属们,你们真的如你们所看上去那么平静、幸福吗?
有人说,一个人实际的生命长度,就是真正做自己的时间。那么我想问,你每天真正做自己的时间有多久?一个小时,还是十分钟,或者基本为零?如此,那么你大部分的时间在做谁?是不是在做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他或者她?原本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却偏偏受着一种无形之力的掌控?让你说大量不想说的话,做大量不想做的事,适应太多无法适应的环境?让你在该笑的时候沉默、在该坦言的时候闭嘴、在有异议时却点头?你或许觉得这些都习以为常,觉得但凡像点样子的人大家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可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当你无意间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你总会觉得自己很孤独,很委屈,很无奈,瞬间,眼前那些光鲜的花朵消失,生活成了一片茫然的沙漠。你开始了对人生的深深困惑。
你为什么会困惑?因为你过多地偏离了生命本源。生命本源该是一团至纯的空气,一捧清新的黄土,一个能绽放到心灵的微笑,或者说是一双有温度的粗糙手掌的抚摸,一段和风细雨里沙拉沙拉作响的杨树叶的合奏,一条泥泞的需要卷着裤管才能行走的阡陌,一道由玉米杆幻化的袅娜着升空的炊烟。还或者说是一个或几个神秘符号的神秘交错,一叠或几叠粗糙黄纸的粗糙叠加,一杯或几杯香辣老酒的香辣浸润。
如果你想解惑,就必须向生命的本源靠近。因此,就必须向秀丽山水靠近,向阡陌杨林靠近,向土地田园靠近。当你浸润上了浓浓的乡愁,当你意识到“土地和老家,更深层次地联系着价值、信仰、情感、记忆,联系着人之所以安身立命的整套网络”时,你就会获得生的开阔,你就会获得精神世界里的绚丽。
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一定会站在时光的那头,调转过身子,对着我们文化行的一行几人,真诚而热烈的鼓掌。因为,我们一行几人,在沿着一条你们认可的方向寻找与探寻,你为我们的勇气、毅力和智慧鼓掌。当然,我们并不盼望你们这些掌声,尽管这掌声是出自你们的真心,我们只期待着你因为我们提供的某些光线、带来的某滴晨露,你脸上那朵名叫平静的花能够早日绽放,且一朵一朵接连开到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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