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像棵树一样
2022-01-11叙事散文丁叶
某些时候,我是说仅限于某些时候,你会被一棵树所吸引。就是一棵树,没什么特别之处,枝干或笔直或扭曲,树叶或疏或密,颜色或深或浅,都是一棵树应有的特征。它既无顶天立地的轩昂气概,又无超凡脱俗的清高气节。看着看着,你突然变得像个傻子,嘴巴大张,眼……
某些时候,我是说仅限于某些时候,你会被一棵树所吸引。
就是一棵树,没什么特别之处,枝干或笔直或扭曲,树叶或疏或密,颜色或深或浅,都是一棵树应有的特征。它既无顶天立地的轩昂气概,又无超凡脱俗的清高气节。看着看着,你突然变得像个傻子,嘴巴大张,眼神专注,心跳和呼吸暂时屏住,所有的感觉通通集聚于此,无法挪移。你像个敏感的孩子,眼眶会有些许湿润,心灵被重重地敲打了那么几下。此时,大可不必认为你重抬青春,无端地会为一棵树多愁善感。因为,当你被一棵树深深吸引时,你已经老了。
自然是人类心智的比喻,倘若你被大自然的一花一草一粒,尤其是被一棵树触动心灵时,说明你真的已经老了。
你会用一个老人的目光看这棵树,顺着它的树干枝蔓,慢慢地爬到最终结局。古人比我们更早发过感慨, “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时光匆匆而逝,树木尚且敌不过春秋的更替,人又怎能逃得过岁月的沧桑呢?
谁说树不是人的一生?
年少时有过雄心壮志,像一棵树那样活着。狂妄到天下第一,舍我取谁,因为青春就是无人驳倒的借口。一棵桀骜不驯的树,恣意生长,枝叶肆无忌惮地伸展,伸向天空,伸向宇宙,摘星搅月,挥洒雨露,与风拥抱亲吻,和飞翔的小鸟恋爱。年轻为每一株枝干赋予了灵魂和激情。在那些红色白色绿色蓝色五彩缤纷的四季里,心就是伸向天空的树枝,无限制地向着光明与高处生长。
渐到中年,才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每一棵树都会成才,不是每条路都是笔直的。枝桠分叉的树成不了材,走过的路竟然会有许多岔路口。 有过愤世嫉俗,有过剑拔弩张,自认为阅尽沧桑,参透世事。只是年少时美好的梦想渐已虚无,我们仍然活着,是苟活。苟活于每一个夜晚觥筹交错后的迷醉,苟活于紧握方向盘,爬行在嚣张的车流所排泄的尾气之中,苟活于钢筋铁墙高耸的楼房污浊的空气,苟活于轻佻的霓虹灯和歌厅内永远唱不完的情爱缠绵。哪一个是最真实的你?所谓的真实,大概只能通过鼠标和手指间的滑动,一点一点渗透于虚无的网络,却再也感觉不到温度。
谁曾经说过,是鲁迅吧,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
于是,我透过楼房的玻璃窗向往凝望,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却少了那么一棵树。那棵树,曾经长在清水荡漾的小河边,长在阳光亲抚的田野上,长在聚焦了男女老少的村落里,长在老祖母哄我入睡的歌谣中。心里就涌起那么一股柔软的疼痛,曾经有那么一棵树,执著地活在心中。
只是那棵树,在我的心里还能生长吗? 最终,在老家寒冷昏暗的那口老屋里,我那已近百岁高龄的老祖母,用她掉光牙齿的嘴巴,近乎半盲的眼睛,聋了的耳朵,无色无味地诠释了这个世界。守着老家这口老屋,没有一丝喧嚣,老祖母对围坐膝前的重重孙子,嘴里念叨着的依旧是死去多年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如风吹过树梢后的平静,她娓娓的诉说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她就像一棵老树一样活在那里。不对,她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棵老树。
这棵树,从枝繁叶茂到枯枝败叶,从挺拔高大到颓废卧倒,它老了,可那又怎么样?就算苍老的树干暴露无遗,腐朽,呈灰褐色,看似发了霉,也不要轻视它。年轮仍然记录着过去,活过的人,吹过的风,长过的草,这也是一种记录生命消逝的方式。
死亡与新生,黑暗与光明,结局与开始,我不停地找寻,却发现,万千枝蔓最终回到一根树藤上,那根如婴儿长长的脐带,终究会把我们的灵魂带回泥土之中。
那时,活的就真像一棵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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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丁叶 于 2012-12-21 12: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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