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二题
2022-01-11叙事散文田瞳
南国芭蕉从大西北到南方去,最先看到的是南国芭蕉。在北方,芭蕉是极少见的稀有植物,偶尔有一两棵,是当作点缀风景的花草栽培在花圃里。我少年时在中原家乡见过几回,看着有点像院子里栽的美人蕉。那时我小,十一二岁,芭蕉和我的个头儿一样高。后来我到了大……
南国芭蕉
从大西北到南方去,最先看到的是南国芭蕉。
在北方,芭蕉是极少见的稀有植物,偶尔有一两棵,是当作点缀风景的花草栽培在花圃里。我少年时在中原家乡见过几回,看着有点像院子里栽的美人蕉。那时我小,十一二岁,芭蕉和我的个头儿一样高。后来我到了大西北,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芭蕉了。
夏天有机会到南方去,到了芭蕉的家乡,这回可大大开了眼,方知芭蕉远非北方的美人蕉可比的了。
我们一行十多人乘火车南行。愈往南走,车窗外景色愈绿。火车入四川境,我凭窗远眺,忽见路边绿草间长着一棵芭蕉,我顿觉眼睛一亮,不禁喊了一声:“看,芭蕉!”同行的人还都没见过芭蕉,听见我喊,伸头向外看时,火车一闪已经过去了。
毕竟是在向南走,不大一会儿,芭蕉又出现了,大家都扒在车窗上看。这儿的芭蕉有一人多高,比我小时候见过的芭蕉高多了。
列车隆隆奔驰,路边的芭蕉越来越多了,看着也就不再稀罕,于是心里开始意识到:我们已经置身在南国的辽阔土地上了。
到了成都,为了上峨眉山,我们住在离峨眉不远的界牌。在那地方,芭蕉已是最普通的野生植物了,就像大西北的沙枣树一样,在野地、在路旁、在家庭院落,哪儿都伸展着芭蕉蓬勃的绿叶,随意点染着南方小镇的景色。
我们在小镇漫步,发现一个院子里有一丛特别茂盛的芭蕉,三棵芭蕉排成一行,铺展开竟占据了半边院子,肥硕的绿叶已高过房顶,一片叶子就有丈余长。我颇为惊讶地望着那罕见的叶片,想到孙悟空过火焰山时借得的芭蕉扇,恐怕还比不上这儿的芭蕉叶大呢!我问院中主人,这几棵芭蕉栽下几年了?答说三年。真令人惊叹不已,南方的阳光和雨水简直是有神奇的魔法了!我们当即拿出照像机,一个个都在芭蕉叶前留影,都说这样的照片带回大西北,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南方。
可是,第二天我们就笑起自己来了,看看南方葱翠大山上的芭蕉吧!
我们到了有名的报国寺。那座寺院依在大山脚下,背后是耸入云天的青山。转过寺院,但见山上林木浓郁,密不透风,所有的空间都被茏葱草木填满了。就在那如涛如浪的万绿丛中,远远近近,不时有一棵芭蕉争得一片空间,竟然跟旁边的大树比赛高低,巨大的叶片不可阻挡地向空中伸展。这儿的芭蕉,得山水之灵气,已经长成高大的芭蕉树了。
从北方到南方,一路所见,南国辽阔土地上的芭蕉好似在无止境地向天空伸展着,所以我不敢说看到了南方最高大的芭蕉。报国寺山上的芭蕉肯定不是南方之最,只是我的双脚不可能走遍南方。
万物之生长原是无止境的。世间的事从有限到无限,原是无有定数,只看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了。
南国夜雨
去四川游峨眉山,住的那个地方叫界牌。说是此处位于峨眉和乐山大佛之间,两边都不远,来去方便。
界牌这个地名,脑子里似乎不觉陌生。想不起是哪一本古典小说里,写到有个界牌关,不知是不是这个界牌?
而今的界牌,是一个远离城市的宁静小镇,街边参差排列的民居,大多还是青砖青瓦的老式房屋,因而显得古朴而闲适。有一条公路穿镇而过,从远方来又到远方去,不容阻拦地改变了小镇的旧时格局。我绕小镇缓步寻觅,再也不见古代关隘的旧迹,也难以想象昔日金戈铁马攻杀的场面了。
不过,在界牌住了几日,我却领略到了另一种千军万马骤然杀来的壮阔景观。
那就是小镇的夜雨。
从没有经历过那样荡涤天地的大雨,从没有经历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那是大自然神奇力量的展示,是大自然抒发激情的演练……
住界牌第一夜,小镇的夜是那么静谧,我怀着初到南国的新鲜感受,在招待所的小楼里安然入梦。但到半夜时,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涛声从天而降,小镇顿时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中。我从睡梦中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顿觉惊骇不已。及至过一会儿清醒过来,方弄明白了,原来是一场突至的大雨。啊,南方的雨,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势!
界牌多雨,常见天空水濛濛,小镇总是湿漉漉,房舍瓦缝间都生着一层青苔。在界牌那几日,身上总觉粘乎乎的,空气好像都湿透了。
界牌的雨,都在深夜来,每夜必至。
小镇的夜,静得出奇,自然界无有一丝声息,一片树叶抖动一下也能听见。然而,静到极致时,陡然间好似伏兵四起,千军万马霎时呼啸而至,一声声巨雷也从四面八方猛烈轰击,似在为飞流直下的急雨擂鼓助威,这时整个世界便被搅翻了。
在我们住的小楼旁边,是一片茂盛的南方阔叶林,我房间的窗前,一棵棕榈树和窗口恰好处在相同高度,它的旁边还有一丛浓绿的芭蕉,也追赶着棕榈树向空中伸展着叶片,已快抚到了楼上的窗台。有了这片阔叶林木,静夜里听急雨打在层层树叶上,那声响就更如万马奔腾了。
滂沱大雨积蓄了自然界的全部力量,自天空轰然而下,滔天雨浪奔腾呼啸,汹涌澎湃,恣肆狂放,酣畅淋漓。万千条雨线猛力击打着房顶、树冠和地面,天地间只有一个广阔无边的声音持续着:哗……这声音没有间歇,没有停顿,甚至没有细微变化。耳听着这贯穿于天地间的无边涛声,意识里就觉得这雨是再也不会停下来了,因为雨势太猛停不住了。
但在夜色消散时,大雨却又嘎然而止。那雨来得快,去得也疾,来无踪去无影。
在界牌,接连几场雨后,心中对那雨竟然生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不知为何,一到夜里就想起那雨,就想听到那翻江倒海的声浪。而那雨总是等到小镇沉睡之后,等到万籁俱寂时才纵情欢腾而来……世上万物皆有生命,我想,那雨也必是有生命有灵性的了。
界牌的雨,是我从北方来到南方第一次领略到的大自然的奇观。它像峨眉金顶和乐山大佛一样令我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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