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距 离


“嗳嗳嗳”，“嗳嗳嗳”。

迪厅里，嗨曲一声声强烈的节奏鼓点，直想把人的心从胸腔里给揪出来。

以前每次进迪厅给我的感觉就俩字——“揪心”。就像当初入股市股票给我的感觉，跌了揪心，涨了更揪心。清楚记得半年赔光十年粮后怎样由揪心变为伤心，于是又刻骨铭心的。然而现在，我已能象欣赏一首舒缓的轻音乐一样聆听一支强劲的嗨曲。尤其当写作苦无灵感的时候，我会带上笔记本，坐进迪厅的吧台里，来慢慢酝酿。吧台上有一只不大的高脚杯，酒保从不会让它空着。那是我的杯子。早记不清酒保向我介绍过哪些洋酒的名字，除了洋气，在酷爱白酒的我看来，最大的好处莫过不用就菜。每次报上酒名酒保都不忘加重语气报上价位。他明知我不会付账，在明白他不过是想表白的我听来，酒满了。酒保是我股友，十年前在股市大厅里相识。由于经常向他讲些个人炒股理论，他把我当股神。哥，巴菲特算啥，跟你差老远了，你就是我哥。这是酒保嘴边的口头禅。大我五岁，整天哥长哥短叫得我浑身起毛，不过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不要脸。偶尔也会请我喝一杯，而在这儿，我能随便喝无须花钱不是因为他，而是这家全市最大迪厅老板——老黑。外面都这么叫。当面则尊称“黑哥”，没人敢叫他大号。我例外不是我胆大，是他不让。咱都是文化人，不兴江湖那一套，就叫我老黑，听着亲切。这是文艺青年老黑原话。理由很简单，每次我的文章见报都会在我的名字后面再署上“黑振山”，这个响亮的名字。

这次他的名字又见报了，独自在头版，用大号醒目标题——“黑老大‘黑振山’落网”，我庆幸这次名字没和他在一起。据酒保说，为抓捕黑哥，警方专门从省里借调近百名特警，十几个都被黑哥放倒在地，要不是好几支狙击步枪顶住脑袋，黑哥是不会束手待毙的。

“嗳嗳嗳”，“嗳嗳嗳”。

舞池里，稀稀落落的俊男靓女还在疯狂的甩动混乱而又年轻的屁股。酒满了，奇怪，这次酒保既不报名也不报价。我看看身旁无精打采的酒保，不由笑了。奇怪那些混乱的屁股，一样的节奏，却跳得那么乱。或许那些混乱的屁股不觉得乱，甚至以为自己很合拍。就像交易大厅里的散户，没人觉得自己节奏不对。酒保说要出趟远门，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回来后就能赚一大笔钱，到时候还要跟我炒股赚更多的钱。我把文件发进编辑的邮箱，然后一口干了杯中酒。滚吧，我会想你。

头晚的酒劲儿没过去，早上头疼得厉害。编辑打电话埋怨，玩什么？黑振山都进去了，你还挂他名，不是难为我吗？我没好气，把“黑”字去掉，谁他妈知道他是谁。

我想，黑振山不可能再回来了。糕点老店丰泰祥在市中心最繁华位置有家分店，有百年历史，黑振山想在此开酒吧，当时我觉得根本不可能转让给他。酒保却神秘的笑称没问题，说只要告诉他们那地方不安全就行了。我没在意，几天后就听说这家店半夜里发生了爆炸，半壁墙倒塌，睡梦中的看门人被炸成了半个，肉浆甚至飞溅到了对面街墙上。案子一直没破，最后听说是流窜作案不了了之。黑振山的酒吧开张那天，我喝多了。现在的流窜犯，不爱钱，专门他妈抢蛋糕。和酒保说这话时我斜睨着黑振山开怀大笑的脸，勃然变色。

黑哥回来了，酒保走了。吧台里多了个“电眼妹”，黑哥说在里面看到我的文章上还在署着他的名字，当时就感动得掉眼泪。那晚文章没写完，我俩都吐了。他说我是他唯一真正当朋友看的人，我很惭愧，我没把他当人。

让我想不到的是，酒保竟然也能上报纸头条，崩了。我打开股票，妈的，涨停。

深夜，下起春雨，路上我捡起块砖，却在快到迪厅门口时扔了。整个城市唯一一辆“兰博基尼”停在门口，我知道黑振山在里面。还是那堆混乱的屁股，吧台里没有黑振山。电眼妹倒酒，我一气连干了五六杯，然后一把夺过电眼妹手里的半瓶酒，径直出门。砸了那辆“烂波鼻涕”的前窗玻璃，喊叫着离去。

在无情的空旷大街上，我全身心的演唱。此起彼伏的声音，像饿鬼在春风吹动让人恶心的春雨的腥味里回荡。

“嗳嗳嗳”，“嗳嗳嗳”。 [ 本帖最后由 lichezhiyuan 于 2012-5-26 02:23 编辑 ] lichezhiy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