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爷初印象

轩爷初印象 　　 认识轩爷纯属偶然，缘于与仙儿的相识。

仙儿是去年认识的朋友，鹅蛋脸，一头乌黑的长发，脸上总是漾着浅浅的笑意。第一次见她是在乡下的荷花池旁，穿着件红格子衬衣，一条麻花辫斜倚在肩头，在田田的莲叶旁格外显眼。她和晖在池边拍荷花，摘莲蓬，拍下的照片拿回去画画。她和晖做着相同的事情，画工笔画，做墙绘，也带学生。我对画画完全不懂，但美好的事物是相通的，我们在一起没有陌生感，她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女子。这次她又来监利，说想见见我，轩爷是她的老师，与她同来，于是，我与轩爷有了这次邂逅。

想写写轩爷是因为他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说我对他的了解仅是一顿饭的时间。

　　那天他头戴一顶牛仔帽，身穿一件深蓝的T恤，脚上一双浅灰的布鞋，整个人看上去随意和气。寒冰说，早上把轩爷拉去理了个发。轩爷将帽子拿下让我们看了一眼，我笑道，轩爷，您可是最时尚的发型啊。轩爷的脑袋圆溜溜的，头皮铮亮铮亮，象个电灯泡。现在的明星大腕不都是这发型吗？但我还是不理解寒冰为什么要拉着轩爷剃了个光头。寒冰说轩爷的头发寸来长，黑白夹杂，颜色不好看，剃个光头好多了。

　　仙儿在电脑里翻出轩爷原先的照片给我看，问，你看像谁？照片上的轩爷长发齐肩，手握画笔，深思状，整个一艺术家。仔细看五官，我说道，像王刚啊。仙儿接口说，是吧，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不过，光头的轩爷就和王刚不怎么像了。轩爷头发从披肩发到平头，直到现在的寸草不生，短到极致了。

　　轩爷很风趣，也很健谈。他说自己是九级残废。个子不足一米七是二级，脾脏拿走了三级，胆囊没了四级，胰腺割了半截五级，前年得了脑膜炎六级，去年面瘫七级，加上糖尿病八级，高血压九级。天啦，这些一一道来还要记忆力好，没想到幽默的轩爷身体如此残缺不全，讲述起来似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我不禁关切地说，您不要喝酒吸烟，要注意身体。轩爷认真地说，没病前我一餐一两斤酒，现在只喝二两了。在喝完一杯白酒后，他如小孩子一般央求大家，再拿一瓶我和吴汝分。吴汝是他姨侄，威胁他，我给姨妈打电话。他仍是不听，执意要加酒。我们善意地给他点了一点点，然后说，没了没了。可过了一会，他问，刚才说给我加酒的怎么还没加？

　　这位爱酒的轩爷年近六十了，１９８５年毕业于湖北美院，现任荆州市油画雕塑院院长，其油画作品被海内外画廊和收藏家收藏。近花甲之年的他却叫我们三个女子为：仙姐、晖姐、雁姐。初听好不适应，于是他讲了“姐”的来历。有次仙儿去他家，他要儿子叫仙儿阿姨。他儿子看了看仙儿说，不能叫阿姨，只能叫仙姐。于是他也跟着孩子叫仙姐。他向我和晖认真地说，我以后就叫你雁姐，叫你晖姐。刚见面时我叫他周老师。可他几声姐一叫，倒让我不知叫他什么合适了。他说，我的外号可多了，周伯通，老顽童，周厚脸，画院的都叫我轩爷，因为我叫周厚轩，我最喜欢的名字是周厚脸。我笑了，说，那我就叫您轩爷。好，他爽快地应允了。大家说，爷在北方是对男子的尊称。我们叫他轩爷既是尊敬他，也有作为朋友的随意。

　　轩爷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他爱人是个美女，他们是高中同学，那时他爱人是校花。边说还边拿出电脑翻出他爱人的照片给我们看。那是八十年代的一张黑白登记照，田老师扎着小辫，一双大眼睛，很清秀。我又看了其他的照片，在这组名为家人的文件夹里，幸福的气息翻涌而出。我看到了他儿子渐渐长大，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看到轩爷与田老师相濡以沫的岁月。

　　说起田老师轩爷似乎特别地高兴。他说家里养过鸡，养过狗。鸡是纯白的中国鸡，他们根据鸡的外形特点及爱好，给每一只都取了名字。如毛阿敏，维维，关牧村，洋妞……他说他家的鸡还会唱歌，令我惊诧不已，鸡不就是“咯咯”地叫唤吗？难道轩爷家养的鸡是神鸡，竟然唱歌唱成了毛阿敏，关牧村？还有更奇特的。每到田老师骑着单车回家，这些鸡便会争先恐后迎接她。它们不是跑，而是飞，一群白色的鸡飞向田老师。这是怎样地一幅画面？我仿佛看到清瘦的田老师立于单车上，在落日的余晖下被一群飞舞的白色的鸡围绕着。

　　轩爷家的狗挺多的，也各有名字，比鸡的名字更有特色。它们叫小白菜，张经理，许总，卑痞，无耻，小宝，豆豆，小小， 细丸子…… 他有时候带张经理和卑痞出去玩，有时带许总和无耻出去玩。在荆州好多人不认识他但认识他的狗，还知道它们的名字，看到就会叫张经理，卑痞……田老师有时在家会给他它们开会，说，今天张经理表现不错，许总表现不好……听到这里，我几乎是艳羡了。这样的一个家，怎么不叫人羡慕？可惜的是，轩爷家的狗不是朋友要走了，就是借了不还，还有不小心走失了的。但轩爷说这些狗最优秀的年龄段是在他们身边度过的。

　　轩爷画过他家的狗，那是一幅很安静的画，三只品种优良漂亮的狗依在一位年轻时尚的女孩身边。画面呈温暖的黄色，一股浓浓的情结在画中缓缓轻涌。十多年前，画中女孩的父亲以六万元的价格要买下这幅画，就在要拿走时，田老师对轩爷说，在家里看不到这画就象少了什么似的。轩爷说，当时听到这话心里很感动，自己的爱人说舍不得，是对自己的肯定。随即决定此画不卖，那位父亲以为是价钱少了，再加价，轩爷也没答应。现在，这幅画仍挂在他们的家中，田老师每天都可以看到。

　　我真替轩爷高兴，田老师是那样地知道他。某些东西，是岁月的惦念。轩爷懂，田老师也懂。

　　吃完饭分手时，仙儿告诉我，轩爷雕塑方招的头像时，一分钱也没要，而有些雕塑他说多少钱一分也不能少。方招是个十九的男孩，长江大学的学生，因救落水少年，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说这话时，轩爷坐在了他姨侄的三轮摩托的尾箱，那个尾箱不是来坐人的，是携带物品的，可轩爷就那样随意高兴地坐在上面，向我们挥手，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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