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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年关赋

2022-01-11抒情散文冉令香
一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越来越像梗在时间河流中的一道坎儿,不管你对它的态度是渴望或者抵制,它依然兀自款款前行,在你的欣喜或者焦灼中准时到达。对于孙丰庚来说,年更是挣扎度过的一道关。尽管,今天他在外人眼里是风光无限的成功人士,但聚压在心头的烦闷和……

 一
  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越来越像梗在时间河流中的一道坎儿,不管你对它的态度是渴望或者抵制,它依然兀自款款前行,在你的欣喜或者焦灼中准时到达。对于孙丰庚来说,年更是挣扎度过的一道关。尽管,今天他在外人眼里是风光无限的成功人士,但聚压在心头的烦闷和失落又有谁知晓?看看热情洋溢置办年货的人们,以往那些艰难、烦恼的年,如漂浮在时间长河里的浮标,顺手一提又脱离了水面,被萧瑟的寒风飘打摆动,牵引他的思绪又回到那些酸涩的往事中。
  孙丰庚曾多次开玩笑,调侃自己小学四年级的文化水平是“大四”,但他的辍学经历包含了太多心酸。
  那些年,他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每逢年节,病情犹重。矮小暗淡的土屋成了她心事重重的道场。遵照半仙儿的“密旨”,她在家里供奉了神位,求天告地,让她摆脱病痛,并赐福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她虔诚地从“半仙儿”那里求来神秘的“药方”,一副副药吃下去没起任何作用。她仍然全身酸痛,寝食不安。年关将近,她掀开破烂的草褥子,下面是几张旧报纸剪成的鞋样子;她拉开破旧的抽屉,里面是散乱的香烛、草纸、烂麻绳;她翻遍了针线筐,却只有破布条、针头线脑……她无奈地叹息着,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头发蓬乱成枯草。只有那位“半仙儿”的一句话结结实实落进了她的心里,支撑着她全部的希望:“只要你儿子成了家,你的病自然会好。”
  人的愿望就是那么简单直白,当一丝希望的曙光穿破了蒙在头顶的蛛网灰时,那些久经磨砺的心便获得了小小的满足。当他病恹恹的母亲眼里闪着泪花,把半仙儿的话郑重其事地送进他的耳朵眼时,孙丰庚那颗刚满18岁的心竟有些茫然。“成亲”与“治病”这两个词如同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亲戚,被不识字的母亲强硬地拉扯在一起,从她的嘴里热辣辣地一字一字地跳出来,坠落到冷邦邦的泥地上,他才朦胧意识到母亲的病因,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应该养家糊口了。
  没有过多思虑,也没有什么烦恼,他轻易地决定了自己的人生走向。恰在子时,1982年的春节刚刚拉开序幕,刚出锅的饺子虔诚地供奉在牌位前,岔河村除旧迎新的鞭炮此起彼伏闹得正欢。他听话地坐在家里的破板凳上,那板凳的一条腿有些朽烂,需要他挺直腰杆,提升重心,才不至于让迅猛窜个儿的身体失重,突然歪倒。辍学的决定一出口,他起身走出屋门的瞬间,那个破板凳突然失去平衡,“啪嗒”摔翻过去了。迎接新年的鞭炮在院子里热烈地炸响,“噼里啪啦”碎屑乱纷纷落地时,他的心里反而比辽远深邃的夜空更宁静。
  春节一过,孙丰庚坚定地扛起?头下地了。书包倒空后,成了他的干粮袋。那些书本被母亲一张张肢解成男女老少的鞋样子,散乱地装在针线筐里、压在炕席下。他偶尔瞟几眼,也是路人一眼的陌生。这个十四岁才进学堂、只读了四年书、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硬撑着和村里的强壮劳力绑在一起比拼了。他和队长打赌承包工作量,象成年男人一样硬是每天拿到一个工。若象妇女一样,干一天才拿半个工,对他则是耻辱。
  那年春旱,男人们轮流值夜班浇麦地。黑沉沉的夜幕匍匐下来,漫天的星子低低地坠入遥远的天河,四周是空旷和死寂,清冷的小寒风浸透了骨头。孙丰庚一把铁锨,一只手电筒,在麦垄上不停地走动,查看水流,防备漏水,更不能打瞌睡,麦田浇过了头。走走停停,一会儿铲土堵漏洞,一会儿挖泥疏导水流。刚忙出一身汗,一阵冷风扫过去,又是一身寒。天亮时,他的手已经僵硬,几乎握不住锨把。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孙丰庚追着庄稼生长的节拍辛苦打拼了一年,所挣的工分折合人民币才七八十元!超负荷的艰难付出与少得可怜的收入之间的巨大差距,让他跌入失落的深渊。而那天他在莱芜蒙受的屈辱,如冻结的冰块梗在心头,时时搁痛他倔强的心。
  1982年的寒冬,比孙丰庚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年头都冷。旧草绳扎着破棉袄透风漏气,硬邦邦的石头搁烂磨透了千层底,汗水混合着泥土从脸上“噗噜噜”滚落。收拾完地里的庄稼活儿,他跟着堂叔,推着小推车赶到三十多公路外的莱芜修水库了。白天推着独轮车运土,一日三餐啃从家里带来的硬邦邦的地瓜面窝头,就着白开水下肚。夜里躺在冰冷的地铺上,看着顶棚缝里幽暗的寒星入睡,不知何时又被冻醒。临回家的那天,他转出工地,想给病弱的母亲买点什么。来到水果摊边,那些圆黄的果实诱惑着他吞咽口水。摸摸兜里仅剩的五毛钱,他犹犹豫豫地凑了过去。“橘子!七毛钱1斤!”他臊红了脸,攥着可怜的五毛钱扭头要走。摊主硬邦邦地撂过来的话又刹住了他的脚跟:“打听了价,就得买,拿钱来!”钱递过去了,却不给橘子。“滚!”摊主轻蔑地审视着他憨直的脸,“滚”字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戳透他的破棉袄直抵胸脯。脑袋发蒙,血往上涌,他“嘎嘣嘣”攥紧了拳头,却强压着屈辱的泪花,慢慢转身走了。
  母亲痛苦的呻吟纠缠在耳畔,失落纠结着愤懑积压在心头,他坐卧不宁,一趟趟从堂屋转到院子,又从院子转到街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来往置备年货的街坊四邻,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说起来,范镇岔河村是块风水宝地,三面环水,瀛汶河与石汶河交汇于此,丰富的水源就是滋养土地的甜蜜乳汁;范镇又是鲁道的必经之地,交通便捷。岔河村境内的故县村曾是古代帝王来泰山封禅,专门设置的奉高县的遗址。就连诸葛亮也曾随父在奉高县城居住过。在这片沾染着皇家富贵气息的土地,沾染着诸葛聪慧的土地,他能找到一条谋生的路吗?
  漫无目的来到街口,铁匠铺里燃烧着喧闹的炉火,叮当铿锵的锻打凝聚了他散乱的思维,他不由得心头一亮,一脚迈进了铁匠铺。
  二
  寒来暑往又几载,赢汶河、石汶河随着季节的轮回,水落水涨,奔流不息。他在起落沉浮之间,接受着生活的磨砺和锻打。
  又要过年了,孙丰庚早已习惯了以年为单位,而不是以学期为单位来结算他的付出和收获。当1992年的春节踩着鞭炮炸裂的碎屑走近的时候,他又一次站在了年关的十字路口。
  屋外,突然一声爆竹爆裂,撕开屋内的沉静,玻璃窗一抖,又倏然退去,再度恢复成一潭宁静的死水。墙上“滴答、滴答”的钟摆把满屋的落寞和寂静搅得越来越浓,黏糊糊地糊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胸闷气短,憋闷难受。
  今年孙丰庚有些狼狈,他后悔自己看走了眼,找错了合伙人。他几年的积蓄几乎断送。
  古话说,人生最苦三件事:撑船,打铁,买豆腐。打铁是孙丰庚摆脱土地经营,走向私营小业主的开始。那个初春时节,河边的柳芽刚突出芽苞,喜庆的鞭炮炸响了寂静的岔河村上空,他们四人合伙经营的铁匠铺开张了。
  当孙丰庚激动地靠近熊熊燃烧的火炉,要甩开膀子大干时,脸却被考得“滋滋啦啦”,扑面而来的是烧焦一样的灼痛。灼亮透红的铁块夹出火炉,他满身的汗“唰啦”涌出来,大锤在手里抡起来就有点莽撞。熟练的师傅满脸沉静,象锻打后冷凝的铁块,挥动小叫锤一上一下娴熟地引领着他手里的大锤“叮当铿锵”地抡起来。火星四溅,溅到他的围腰和护脚的油布上“滋滋”地冒白烟。蹦到皮肤上的火星,瞬间烫起花生米大小的燎泡。高低起伏的敲打灌满两耳;一身身的汗水冒出来,衣服溻透了;变暗的铁块浸入水中淬火“嗤啦啦”作响。水深火热中,他像一块逐渐成型的铁,铸造着自己的梦想。
  敲敲打打几年,总算有了些积蓄。当孙丰庚又一次怀揣着年终分红回到家里过年时,村里的大能人主动找到了他,约他合伙经营通讯器材。
  大能人成竹在胸的美妙计划,扇动得孙丰庚热血沸腾;大能人双手“噼里啪啦”拨打的算盘,排除了他内心的犹疑和困惑。八年打铁匠的生活,天天累得腰酸背痛,一身臭汗。那如水滴一样,一滴一滴聚敛起来的血汗钱,来得太苦,太累!
  春节一过,他们三人合伙购买的飞虎柴油机动三轮车上路了。
  孙丰庚驾驶着飞虎在马路上奔跑,他的大脑追着时事变化也在奔跑。货物的装卸运送之间,大能人拿到钞票后遮遮掩掩的言语神态,让他迷惑不解。临近年终该分红了,大能人两手上下一扒拉算盘,他们风雨无阻、含辛茹苦地奔波了一年,所挣的钱还不够买车的本钱。他对三个人的合作失去了信心,慢慢琢磨出经商的味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吃苦流汗还需要心计和手段才能在保住自己血本的基础上,艰难地挣到几个钱。那一车车满载而去的通讯器材,承载的不是金灿灿的希望,而是纠缠在一起的推诿、扯皮和谎言。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孙丰庚,抬起头来才认清了 所追随的大能人的真实面目。
  思量再三,孙丰庚在春节前忍痛退出了,没有拿到一分钱。半年后,大能人的一场车祸把他们合伙购买的飞虎葬送进了地狱。
  随着一叠叠钞票揣进腰包,大能人贪婪的欲望也急遽膨胀,他常驾驶着严重超载的飞虎在马路上狂奔。那天他困乏难忍,恍惚间把一个六岁的孩子撞出去几十米,孩子当场脑出血死亡。卖车、赔偿。他在铁匠铺挣的血汗钱,连个响声也没听见,就残忍地融化进了车祸的血泊中。
  没有争吵,也没有怨天尤人,孙丰庚把车祸的沉重代价痛心地掩埋进旧年的尘埃,一点点遣散进了呼啸的西北风。春节后,他走进村办企业泰鑫通讯器材厂,开始了新的打拼。
  三
  日子碾着忙碌的脚印一天天仓促而过,守候在寒风里的年,被浓香的腊八粥赶得气喘吁吁。孙丰庚心急火燎,却在屋子里转圈。大冷天,脑门上竟冒出一层汗。
  1996年的春节驭着寒风的唿哨步步逼近,泰鑫通讯器材厂却有二百多万欠账收不回来,三十多个乡里乡亲跟着自己干了一年,拿什么回家过年?
  出门讨债!他把一包袱煎饼甩到肩上,拉开大门,冲进了寒风里。阴沉沉的天低垂下来,像厚厚的锅底扣在范镇岔河村上空。干冬湿年。干旱了一冬了,看来老天爷要抓住旧年的尾巴梢儿,派一场雪来除旧迎新了。
  初入泰鑫通讯器材厂时,孙丰庚从焊工干起,他凭借自己强健英武的体魄和精明灵透的脑瓜儿,不出一年就在厂里奠定了良好的形象和牢固的地位,一跃成为厂里的车间主任。孙丰庚一上任就快刀斩乱麻,解除闲余人员;以工作量定报酬,提高工作效率。产量骤然提升,大量货物堆积在仓库里却找不到销售渠道。厂长一声令下又把孙丰庚调进了销售处,并强行和他订立了八十万元的年销售合同。
  干活凭借力气和技巧,管理凭借人气和制度;那么销售呢?孙丰庚一下子有点找不到感觉了。堆在仓库里的通讯器材山一样压下来,他再宽厚健壮的脊背也驮不动了。
  济南、聊城、广东、福建……他一趟趟出差闯荡,一次次碰壁,慢慢地琢磨出了些门道,逐步打开了销售市场。第一年就突破了120万元的销售额。响鼓重锤,第二年厂里直接和他签订150万元的销售合同。他顶住压力,年终完成160多万元的销售额。
  孙丰庚没有学过心理学、公关艺术,但他在残酷无情的实战中学会了公关策略,学会了解读人的心理。他没有学过统计和预算,却能在最短时间内折算出一个合理的价位,确保竞标成功。他全身心融入社会这个丰富的大课堂,一点点汲取营养,努力与时代同步。对于那些潜规则和不正当竞争的法则,他也学会了抓住时机,巧妙利用。
  随着市场逐渐拓展,欠账也越积越多。当年关步步紧逼时,厂里又把收账的任务摊派到他的头上。一个村办企业背着二百多万的大包袱,哪里还转得动?思前想后,孙丰庚在家闷了几天,背起一包袱煎饼出门了,也许这是一场“论持久战”。
  这是等了第几天了?一趟趟从租住的小旅馆赶过来,一趟趟扑空。不是领导外出考察,就是在开会。领导不把尊姓大名,象天书一样洒脱自如地签在支票上,他就必须在这里等下去。
  从走廊这头到那头有八十二步,从楼梯口到财务科十五步,从三楼到二楼有二十四个台阶……身高近一米八的孙丰庚,百无聊赖中默默念叨着一些数字,消磨时光。竖起军大衣厚厚的脖领,既能避寒,又能遮挡那些不屑一顾的眼神。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坚守。
  一整天,孙丰庚没敢离开财务科门口,他早就摸索出一些公职人员的办公规律。比如这位王科长的工作时间就有规律可循。别人上班七点五十到岗,他总是在九点左右才沉稳地步入办公室。当然,作为中层领导,他怎能无缘无故迟到?他总有那么多机密要事必须赶在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哪里有时间先进自己的办公室呢?汇报、请示完工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倒水,泡茶,翻看报纸,接打一通电话,眨眼就到十点,这就该动身出门。开会啦、饭局啦,那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灵活机动地改变办公场所也难免嘛。下午四点左右,王科长会再度出现在办公室,匆匆处理几个问题,就该下班打道回府。临近年关,人事忙,钞票更忙,比长着胳膊腿儿的人还紧张。
  孙丰庚不敢掉以轻心,为了及早拿到盖章、签字,他天天一丝不苟地在王科长的办公室“全天候”。上午眼看就要排到他了,可王科长有急事外出,他只好等到下午。下午好容易盼来了救星,却又临时开会,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王科长走出会场。孙丰庚虔诚地敬菩萨一样,一天天等下来,甚至连饭都不敢跑出去吃。饿了,胡乱啃几口干冷的煎饼。他怕万一王科长突然打破常规回来办理公务, 他岂不是错过了良机?别人公事公办,来去车接车送,今天办不成可以拖到明天,这个月不行还可以顺延到下个月。他呢?一个小小的村企业,哪里拖得起?
  熬到第十四天,孙丰庚终于拿到了签字!他兴奋地来到一家饭店,他要彻底放松地庆祝一把!
  一进门,服务员上下打量着他邋遢的军大衣,皱着眉头不理不睬。孙丰庚才不计较瞟过来的青眼还是白眼,枉自破坏了好心情。他把黑皮革包和裹着煎饼渣的包袱往椅子上一挂,点菜!孙丰庚点完菜,干坐了半天,左等右等不见上菜,眼见别的桌上盘碟堆积如山。再三催促下,饭菜终于来了。一阵风卷残云,他打着饱嗝把剩水饺打包,一推桌子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哐啷”摔倒在地,跌断了一条腿。这下可惹了大麻烦。服务员急匆匆跑过来,不问前因后果,强迫他赔偿五百元钱。
  孙丰庚的心头火“噌”地一下窜了出来。强压着心火,他没有发作,暂且与店家几番来回商讨,赔偿150元还说得过去。店家不依不饶,一口咬定要他照原价赔偿:“土老帽,穷不起了怎么着?耍赖!”孙丰庚怒不可遏,劈手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子,把他拖到柜台前,“啪”地拍出五百元钱,随后一个电话,打到局长哥们的家里。店主一看形势不妙,先自软了,主动把钱退还给他。孙丰庚扭头把打包的水饺摔到地上:“休想!这事处理不公平,一个客人也别进门。”
  见过了太多的利益熏心、世态炎凉,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在慢慢结痂,强硬起来。抓住时机,毫不手软地反击,才得以宣泄心中的激愤。
  四
  这二十来,正是通讯业迅猛发展的大好时机。三十多人的泰鑫通讯器材厂达到了每年两千多万的销售量,孙丰庚象章鱼一样绽放出所有的触角在商海里遨游。但近来他常感到疲惫不堪,时常被捆的触角,拉扯着疼痛难忍。
  孙丰庚成功的背后隐藏着太多的痛苦和酸楚。他吃过太多苦,受过太多磨难。1998年,股骨头坏死的打击几乎将他击垮,他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挺过来了。他明白,这是因为喝酒太多而致的结果。如今又有尿酸高、血脂高、血压高等病症缠身。每天一睁眼,先吃药,药不离身。
  他太累了,想到了放弃。当孙丰庚站在知天命之年的关口,他犹豫徘徊了。通讯业迅猛发展的势头就要过去了,对于他所经营的企业已不再是黄金阶段,他要面对更严峻的考验和激烈的竞争,他感到迷茫了。
  孙丰庚相信宿命和报应。他的母亲自从他结婚以后,一直身体不错,再也没有犯过病,果然应了半仙儿的话。孙丰庚在老家的堂屋和院子里安装了摄像头,每当看着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颠着小脚洗刷、打扫、喂鸡,一种踏实和满足就溢满了胸膛。他以为,心术不正的人,最终要遭报应。大能人自从车祸后,屡干屡赔,一蹶不振,至此一事无成。如果大能人以正确的姿态和他合作的话,他绝不会退伙,村办的通讯器材厂也就没有机会发展起来。他以为,人这一生所拥有的财富是有定数的,不管你怎么争抢,该属于你的,最终还是你的;不属于你的,争抢也没用。他这样为自己前半生艰苦的挣扎创业做定论。
  也许,孙丰庚以他小学四年级的文化水平实在难以排解心头的郁闷和疑惑。时逢年关,他又在犹豫和徘徊中思虑了,他又感到了疲惫无力的焦灼。
  “砰砰砰”,绚丽的烟火腾空而起,绽放成烂漫的花絮,映亮了漆黑的夜空,也映照着他沉思的脸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他不知道,当他静坐沉思时,旧年最后那缕时光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新年穿透青幽幽的天幕,缀着旧年的尾巴稍儿,悄悄走来。


201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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