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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失语的葡萄架

2022-01-11抒情散文文珺
这些年,我总爱把某一件事情的发生与另一件事情结合起来,并发现自己越来越宿命,人到中年,许多事情不再求变,只想一个因果问题。三年之前i,当我发现老家坟头的那一棵老白杨树,树头突然的折断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我给父亲说起了这件事情,……
     
  这些年,我总爱把某一件事情的发生与另一件事情结合起来,并发现自己越来越宿命,人到中年,许多事情不再求变,只想一个因果问题。三年之前i,当我发现老家坟头的那一棵老白杨树,树头突然的折断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我给父亲说起了这件事情,父亲淡淡地说。树老了,自然就会选择一种死法。
  从那一年起,父亲的脾气变的越来越暴。稍有不顺心,就会大动干戈。一个阶段,他似乎对人生失去了信心,反感一切的进取和变化。他回想的,都是生活中的不愉快。并常常因此而更加的不愉快。甚至,连孙子们的吵闹也让他不堪其烦。但他职权范围却越来越小,儿女们早已成家立业,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谁也不想让父亲更多地指点自己的生活。孙子们也不一定全听他的。他就只有严格地要求母亲听从他的一切。譬如,他有一些苛责地认为,日子不会永远这样平静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因不懂得珍惜生活而受尽苦头。父亲一生一波三折,小的时候受饥饿之苦,年轻时受游离之苦,老年了又受尽了病痛的折磨。生活对于他来说,永远都在不安之中。 那时,父亲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这其实是父亲内心一种说不出来的焦虑。也许,每一个人在生命即将要走向终结的时候,事先定会有某一种预兆。
  对于他的想法和做法,我们早已司空见惯。父辈的某些秉性,无论我们当时怎样的去抵触,但最终还是无意和有意之中被我们传承。老家有一句俗语说:“龙养的龙,凤养的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也是这个道理,血缘是一个密码,谁也无法解开。譬如,我们也一样要求我们的孩子,不要做许多我们在年轻的时候一样去做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想极力挣脱父母,走向外面的世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不再向往动荡和不安,不渴求奇遇和浪漫。只是渴望着日子的平安与宁静,还有和亲人们的相守。
  父亲的这一种变化,母亲常常说起,我们只是听,多不发表言论。私下里觉得,也许人老了,都是这样吧。但我还是在担忧,我觉得坟头的那棵树的树头,绝不是无缘无故地折断的。它一定与我们生活中的某一种事情的发生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一年清明过后不久,父亲就病倒了,十七年前,因医生的误诊,在左侧的肾脏上造了瘘,如今那一侧的肾,已经完全的坏死了。在市里的医院完全没有法子的情况下,我们将父亲送到了省城的医院。最后,大夫摘去了父亲一侧的肾脏。父亲还没有出院,小弟又以急性胰腺炎住进了市医院,并做了切除手术。
  就在那个秋天,这一架葡萄就突然枯死了。
  这一架葡萄,是十年前,父亲从邻村的人家要来的。
  父亲把他埋在了老园子里朝阳的地方。第一年,葡萄发芽。第二年,它爬上了架。三、四年之后,它开始结一些小小的葡萄。但不能吃。
  老家是一个缺水的地方,许多的蔬果都不能成长。童年时期,我们除了见过杏子之外,其它的果品基本上没有见过。所以,对于一架葡萄的成长,开始并不太关心。只到有一年,它突然结上了亮晶晶的葡萄。才对它关注起来。这一年,它是准备好好的结果了。葡萄秧妙曼地缠绕在架上,它的细细地茎可爱地向四处伸长。茎的末段,就结了珠玉一般可爱的小小葡萄了。刚开始,它又涩又硬。后来,慢慢地通体透亮起来。结成了一咕嘟一咕嘟的葡萄。再熟一点,甜极了。蜜蜂闻讯赶来,和孩子们一起争着吃。
  多年以来,每一个暑假,我总要找一段时间待在老家。一则陪陪母亲,二则,其实也是我的一个心结。常年生活在那个狭小的高原小城,固定的生活和一承不变的工作,让我常心生疲惫。只有回到家中,回到这青青的田园之中。我的那颗浮躁的心才能静下来,才能真正的面对自己,面对自己心灵深处的那些简单和纯真。
  早晨,一朵牵牛花从架上悄悄地展开。或是紫色,或是粉色,不尽其色。艳艳地,有一些妖冶的美。到了中午,它似乎就开到了极盛了。花朵渐渐地打蔫,收缩起来。一朵花就谢了。再看前几日谢了的那几朵,已经变成了小小的籽了。一朵花,一个小小的江湖。
  或是听一只麻雀的歌唱。它的歌声很单调,就唧哩唧哩的高叫或是低叫。有时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有时在田野里的柳树上。还有时,它们成群结队藏在庄稼地里,那是他们发现了一种带穗的物种。一同商量着吃呢。没有见过那只麻雀是孤单的,它们是一种群居的物种。人有的活法,麻雀有麻雀的生存法则。
  还有的时候,把家里的那一对老羊牵到地埂上去吃一会儿草。这种时候,我的心非常的安静。觉得自己就是站在田野里的一株庄稼,或是地埂上的一棵野草。在阳光和微风中快乐的成长。或有时,自己就是这俯在地埂上吃草的羊儿,一心一意的吃草,间或抬起头来,看一个远方的田野或是田野尽头自己的同伴。它们也在吃草。羊与羊的命运是一样的,但人与人的命运却不一样。
  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果园里胡思乱想。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感觉自己的内心沉静而透亮。
  那时,没有想过。这一点小小的幸福,也会有终结的一天。那个秋天,当熟悉的脚步再一次踏起这片小小的园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一架葡萄真的枯了。面对这一架的空白,我的心也一片空白。感到时光一瞬间从眼前飞快流失,我和葡萄架一样变得空旷而苍老。
  没有了葡萄,葡萄架显得非常的寂寞了。如同一对中年的父母,猛然失去了儿女一样。一生,所有的努力忽然失去了方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茫然而不知所措。葡萄架的旁边,一丛大白刺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红色的野枸杞,在刺丛中简单地微笑着。野生的物种,无所谓什么贵贱。生命是奇特的,它常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一种轮回。
  那天,父亲轻轻地走进来唤我回家吃饭。此时,夕阳西下,父亲、葡萄架和田野的庄稼,都被罩在一片金色之中。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还有一种梦幻一样的忧伤。我提出给父亲照一些照片,这几年,我每次回家,都要给父母照许多的照片。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已感觉到父母与我们相守的日子在一日日的减少吧。
  父亲欣然应允。在老园子后面,苍茫的苜蓿地里,我给父亲照了许多照片。当我把机子拿回家,放在电脑上一看,父亲所有的照片都闭着眼睛。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照射,也许这其实就是一种暗示。我没有告诉父亲,只把这一种担忧深深地埋在心里。
  到了冬天,父亲一直在病。但他还是隐瞒了真实的病情,父亲一生从医,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但他并没有告诉我们。春节,大弟一家从新疆赶来了。我们和和美美地过了一个年。春天,父亲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刚刚立夏,就住进了医院。前后十天的时间,病魔就夺取了父亲的生命。病情的恶变,使父亲来不及思考任何的问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父亲只有六十六岁,他还不相信自己从此就会永远的离开人间。
  其实,只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想清楚,那架葡萄的干枯,到底与父亲的离世有没有某种关系。当我一次又一次,驻立在那空空的葡萄架前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它忽然又发出了新的枝芽,从沉睡之中醒过来。幻想着父亲还会轻轻地走进来,唤我回家吃饭。
  寂寥的果园里,那一架葡萄,已经消失的没有了任何的痕迹。只有空空的葡萄架,在风中无声的叹息。
  (2835字)
  (此图片中,便是我文中的葡萄架和葡萄还有我)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12-8-20 09: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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