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关爱

　　　　　　　　　　　　　　别样的关爱

　　李老师是我师专读书时的政治老师，而她的丈夫则是我的专业老师陈老师。从学生的角度看，陈老师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好老师，李老师则在学生中反映平平。这也难怪，在那个极左的年代，教政治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然而这对夫妻老师却是我从毕业留校到初为人父时最为贴心的长辈，他们对我的关心、爱护、培养使我受用终身，也让我一生难忘。其中尤以李老师对我的关爱让我感受至深。

　　说实话，李老师从说话到做事，从课堂到平日，总给人以严肃有余、亲和不足的感觉。她总喜欢板着个脸，神情老是那么严肃，说起话来频率又快，你想插句嘴都难，所以在留校之前我并不很喜欢她，对她的态度也有点敬而远之。

　　留校以后，作为单身汉生活难免有点单调，于是常往陈老师家跑。陈老师历来对我很热情，我与他之间可谓无话不谈，李老师话不多，但对于我的到来倒是很欢迎，往往是她要我留下来吃饭，不过与我对话并不多，问过几句也就忙她的去了，只有吃饭时才会拉拉家常。七十年代初教工食堂的饭菜质量很差，花样少，油水也少，肚子里老是空空的，每次在陈老师家吃饭，李老师总要给我做点好吃的，肉是少不了的，数量虽不是很多，但也足以解馋。到了饭桌上，李老师倒是随和多了，师生之间也就少了点拘束，话也多起来了。慢慢地，我与李老师之间也就亲切、随和多了，以后在外面相见也就不再拘谨了。时间一长，我与李老师之间竟然有了一种母子似的感情，我渐渐地感受到她对我如母亲对儿子似的关心、爱护与体贴。

　　留校的第二年，我在乡下搞斗批改，一位小学老师看上了我，要与我建立恋爱关系，我虽很喜欢她，但因我还想调回家乡工作，因而态度上有点不冷不热，弄得她很为难。她知道陈老师、李老师很关心我，就有意识地去陈老师家走动，还有意无意地说到我的态度，李老师听了很是生气，正好我回了学校，李老师知道了，就让我去吃饭，结果我刚一进门，李老师迎头就是一顿斥骂：“小郭，你行啊！小王那样漂亮，怎么会看上你？你拿镜子照照，也不知自己长成什么样子，还嫌别人是小学教师！人家不嫌你家是农村的，长的又其貌不扬，已是你的福分了。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知道李老师的脾气，也不硬顶，只是笑笑说：“李老师，你可别冤枉我，我丝毫没有嫌弃小王的意思，只是我还想调回家乡，所以暂时还不急于找对象。”谁知我话语刚停，她又是一顿数落：“你嫌师专不好，硬要回家乡去，师专哪点对不起你！怎么就留不住你的心？”我知道她是关心我，一心为我好，也就不再辩解，坐在椅子上听她数落。陈老师在旁边听了也不作声，只是笑一笑。

　　大概因为我太不主动、热情，小王终于忍不住向我摊牌了，说既然你瞧不起我，那我们还不如早点分手，并向我要回了照片。我虽然觉得有负于小王，但我是个倔脾气，心想是你要断的，这事可怪不得我，于是把照片寄回给她，并写了最后一封信。可小王又心有不甘，她还想通过李老师、陈老师挽回俩人的关系，于是跑到李老师家哭诉了一番。李老师听了更有气，托口信要我到她家去一趟，我知道少不了又要挨骂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李老师这次的话自然是更难听了：“小郭，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小王一心一意爱着你，你却这样对人家，真是狼心狗肺！我真恨不得给你两巴掌！”我这次似乎有点理直气壮，说：“这您可冤枉我了。是小王提出要断绝关系的，我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罢了。”李老师听了我的辩解，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说：“亏你好意思，还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你对别人那种态度，你要小王怎么办？难道要她跪下来求你！”听了李老师的话，我的确意识到是自己对不起人家，就向李老师、陈老师表示歉意，说：“有负两位老师的好意，请原谅！”

　　这次陈老师也开口批评我，说：“小郭啊，这事你实在辜负了小王啊。”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表示诚恳接受。

　　不过，因为关系已经闹僵，我虽然向陈老师、李老师认了错，但我与小王仍然分手了。为了这事，李老师气得不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找对象！你的事我以后再不管了。”我无言以对，只是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

　　可李老师、陈老师话是那样说，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我的个人问题，到了七六年，他们又亲自作筏，把一个老师的姨妹子介绍给我，只是因为我们两个性格不合，最后没有谈成。

　　就在这一年的上学期，毕业班有个女学生缠上了我，老是往我房里跑，一呆就是老半天，而我住的又是教学楼的一楼，可谓是众目睽睽，结果成了一条大新闻，弄得无人不知，而那时学校对老师与学生谈恋爱又管得非常严，一旦发现轻则挨批评，重则受处分。我实在有点惴惴不安，唯恐被学校抓了辫子。李老师也很着急，生怕我为这事挨处分。她见我犹犹豫豫，老下不了决心摆脱对方的纠缠，就严厉地对我说：“小郭，你别被沙子迷了眼睛，这个学生肯定别有用心，她是要利用你达到某种目的。”尽管我也怀疑她的动机，然而我心里又有几分喜欢她，因而在她毕业前一直未能了结这件事。李老师为这事再次对我发脾气，说：“小郭，你不听我的，少不了要吃亏，我看你到时去哪里买后悔药！”

　　事实证明李老师的猜测是对的，毕业生离校后，她因档案材料的问题回了学校，还带着她的男朋友。当时我已去外地招生，后来我的同事告诉我，说当那位女同学来校时正碰上李老师和校办的同志，结果被围了起来，不少人指着鼻子骂她，说你是骗子，竟敢欺骗郭老师，你真不要脸，这其中也包括李老师。我心里很是感激，觉得有那么多的人关心我，为我打抱不平，实在是我的荣幸。

　　记得七六年上期，我家乡的一位学生突然病故，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学校让我全程参与丧事的处理，为此，我没日没夜地忙了好几天，忙得连洗衣服的时间也没有。李老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主动找到我，对我说：“小郭，我看你实在忙不赢，有什么换洗衣服就交给我吧。”我有点不好意思，就故意磨磨蹭蹭，李老师不免来了气，就提高嗓门说：“叫你拿来就拿来，那有那么多的客气！”我见她来火了，赶忙说：“好，好，就拿来。”过了两天，我把那位学生的骨灰送回家乡，刚回学校不久，李老师就把衣服送来了。看到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忙说：“谢谢，太谢谢了！”可没想到李老师眼睛一瞪，有点生气地说：“我又不是什么外人，你对我讲那么多客气干什么！”

　　八六年年初，我父亲因意外事故突然去世，得知消息后我悲痛欲绝，哭成了泪人，陈老师、李老师得知后赶来安慰我，又帮着我想法尽快赶回家乡处理父亲的后事，最后学校以变通的方式给我派了一部车，连夜将我一家三口送回老家。两位老师还送了三十元钱丧仪（当时一般朋友、同事按例都是送一元），我从内心里感激两位老师，于是在返校后准备请两位老师吃顿便饭，谁知却挨了李老师一顿臭骂。我推门进去，刚表明意思，就见李老师眼睛一瞪，开口便骂：“你父亲死了，你倒发财了，要请我们吃饭，你是想把我们咽死啊！”我一下子愣住了，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脸上则红一阵、白一阵。陈老师也未想到李老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赶紧站起来安慰我，说：“李老师就那么个臭脾气，小郭你别怪她。”我点了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为着这事我心里好几天不舒服，觉得李老师也太过分了。不过，最终我还是想通了，知道李老师怕我困难，请吃饭要花钱，她不想增加我的负担，她的用心是好的，只是话说得激烈了点，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计较呢。

　　我做爸爸后，李老师、陈老师一直很关心我的孩子，经常问这问那。孩子考上大学时，两老还特地买了一本厚厚的《上下五千年》送给我小孩，希望她好好读书，成为有用之才。

　　学校离我家乡有六百里之遥，一年中我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父母亲虽然也很关心我，但却鞭长莫及，何况他们都在农村，对于我的事也帮不上忙。作为一个远在他方的单身汉，说实话享受的母爱是有限的。李老师虽少了几分母亲的慈祥、和蔼，但她对我的关心、爱护，却又是我的母亲所难以给予的，可以说一个他乡游子所缺失的母爱我在李老师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弥补。时间虽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李老师所给予我的这种近于严父般的母爱我却难以忘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更体会到她的可贵。

　　如今，我已年过花甲，李老师则已八十开外，她随小儿子长住长沙，我在离休后则长住北京，见面一次颇不容易，但愿她老人家好好地颐养天年，享受儿孙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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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1-12-10 16: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