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与记忆

冥想与记忆
武志强

　　夜色如水，阴雨天气，阳光里出现的阴翳，这些都能让我陷入一种冥想与记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回到从前，回到过去。因为在那里，我才有真实的生活，才有真实的自己。我是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这条路是重复的，但是我仍然需要走上去。即使这样，我仍然不可避免地失去了我的从前。我再也不是一个孩子了，那些在雨水里生长出的记忆，对于我已是一种哀愁。我忽然感觉自己害怕孤独，害怕自己独自呆在屋子里，这个时候如果无所事事，没有思想，没有记忆，会发生什么呢？会把我自己失去的。而一个失去了自我的人，再要找回自我那就难了。 　　尽管我极力在想使自己生活的充实，但在一些时光里，我仍然自己在滑落，我无力抓住自己的下滑，我只能看着自己每一分钟的下滑。心境因此悲伤到了极点。因为我无能使自己充实，只有空虚，如同黑洞般的空虚在吞噬着。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活着，时间对于我已失去了意义，我可以是任一个年代的人，而不是非要生活在这个年代。我不可避免地失掉了过去，这使我在现在的生活中没有了机遇可言，感觉幸福是别人的，而我自己失败的一塌糊涂，心灵陷入绝望。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是别人难以理解的，所以就不愿意写出来，即使写出来，自己都能感觉到可怕。那就是我已失掉了生活，我不像是在生活，因为我没有了生活的目标，没有可供我追求的东西。一种心境成灰的凄凉之感包围着我。度过了今天，我不知道明天我该怎么度过。 　　我让自己极力的回到过去，就是一种逃避，我是想逃避现在的时光，回到过去的安宁的时光中去。我知道没有具体的描述，一切都会显得空，空荡荡的空。事实是我现在内心里确实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我的内心里一片空白，我自己什么都不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有一片空无。生活确实在抛弃了我，在把我遗忘的同时并没有赐予我内心的安宁。但我必须收留自己，让自己安静下来，哪怕没什么具体的事物，也要想出一些空漠的东西，哪怕是一些影子，把自己抓住。这就是我在这个午后所要的冥想与记忆。 　　而对内心的安宁我同样渴望，就在我眼前的一张纸上，那是随意的一张纸，它的出现与精心的准备并不相干，就像是一个偶然，一次邂逅。我在上面看到这样一段话：“我所见的人物，我所做的事，在一个精神的空间里都是有意义的。那空间跟这里同样安宁，有同样半明半暗的光线，有同样混和着树叶沙沙声的静寂。”我说不出它出自哪里，但它应该不是我写的，而是出自另一个人之手，这个人同样渴望内心的安宁，同样是在冥想与记忆。我是靠这样的冥想与记忆来抵挡现实中失败对我的压迫。 　　我现在是失去了生活的，但一个人又能有多少的生活呢？我虽然在努力生活，尽力想抓住生活的一枝半叶，但生活仍然从我身上失去了，因为我自己对于它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但是在失去生活之后，我所要的只是精神上的安宁，我希望在眼前的阴影里能得到这样的安宁。追求是没有了的，目标也已经丧失，只有在冥想与记忆里引起一些更多的叹息。这是经历的结果。从前是别人经历这样的结果，现在是轮到我来经历了。 　　我的内心里平平的，没有皱褶，我让自己尽量舒展。我的眼前开始浮现一个平原的景象，那应该是无数平原的复制和集合。它是平的，我因此看到自己内心的平原，一望无际，没有边界。即使在梦里这平原也存在，也在一如既往地舒展着。这是永远不变的平原。它让我在一个无可创造的地方能有一点作为。这是平原，不是什么具体的事物，没有具象的描述，它完全可以是抽象的存在，它出现了，从我脑海里，就像是从虚无中出现了，为我展现着某些远景的东西。空虚便不再那么空虚了。一片广阔的优美的平原，在白日的阳光中，梦一般的浮现，这就是我今天冥想与记忆的结果。我喜欢这个结果，因为它终于出现了，为我出现了。我愿意把自己置身在这样的平原上，让它无数遍地分割，把我分割成无数的小块部分，让我在完整与裂纹，幽暗与光明之间形成对照。我就此知道自己还活着，身上还有一种遥远的痛。 　　在冥想与记忆中，我走进了我的平原，它给我带来无限延展的遐想，让我回到从前，回到过去，某种程度上也在回到未来，提前经历某些生命的部分。当我被它吸引，迈步前行的时候，心头忽然有过一丝的喜悦。这是久违的喜悦，它提醒我不能停留在平原的表面，要深入下去，进入平原的内里。要让自己融入平原，自此成为一体，合二为一，彼此之间再也不可分割。这当然是在告诉我，即使我有多么厌倦生活，我也不可能完全遗弃生活。只要我存在着，我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在正午猛烈的阳光下，平原上的我有点头晕。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个黄昏就能完成的事，这里需要足够的耐心，需要足够的心理准备。把丢掉了的自己再重新找回来，剩下的工作就是紧紧抓住自己了，不要把到手的平原再失去。涉过河流，跨过高山峻岭之后，在经历了心灵荒漠一般的挣扎后，我的眼前才出现了这样的平原。有一阵子，我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空虚到无所事事，不知所终，而今发现的喜悦让我意识到自己还在活着，让自己在没有作为的地方还能有所作为。处境不可改变，但只要心灵不被剥夺，就有作为可为。冥想与记忆之中，我无形中已使自己的心灵延展为一片平原。这个平原之广大，就是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它的收留。它收留我的肉体，也收留我的精神。这个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就是我把自己遗弃的太久了，我总是向往远方的事物，而没有留意自己身边的事物。而真正能托举起自己的，只有身边的这些看似平凡的事物或面孔。 　　在平原上，我充满搜索的目光在寻觅着什么，内心的焦渴火焰一般活跃。我看着我的四肢和影子沿着平原伸展，那是一个无限的领域，让我开始变得激动。如同人是从虚无中来的一样，平原也出自虚无。在我今天的冥想与记忆之前，这样一个平原并没有在我眼前出现。现在它出现了，在我脑海里梦境一般浮现，如同幻觉一般显得迷离，但是又能让我感觉到它真实的存在，仿佛在大地上生了根似的，紧紧地抓住了大地。这平原就像是一个巨型动物，开始慢慢蠕动，渐渐在阳光下显示它的活力，它将能够把我带出一整天心灵的空虚和荒芜，让我重新立足在大地之上，看到自己还活着。 　　有幻灭的平原，有萎缩的平原，有沉睡的平原，有伟大的平原，还有消失的平原，而我找到的是我精神的平原，它一望无际，那是安静的平原，混和着我生命呼吸的平原，真的不祈盼它伟大，只要它能这样静静的存在，不使我堕落，就能让我感觉到满足和宽慰。 　　我所见到的平原，那是一个精神的存在，就像你的梦影一样，那能安慰了你的，就是你精神上的平原。平原的意义就在于它的空间是无限延展的，没有阻隔，没有遮挡。因此平原也是写不尽的，有关于平原的话题到最后总是显得意犹未尽，就像是半明半暗的光线，你总是看不透的。你不能明白，为什么平原出现了又消失？是没有永久的平原吗？ 　　要我说，只要心灵不停的去求索，你所期待中的平原就总会为你出现的，它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包含有你的精神。如同我渴望内心的安宁一样，我的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安宁的平原，有时，它是突然在你眼前出现的。我看似离开了很久，而事实上，我没有离开我的平原，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我的平原，就像我从前守过我的那些梦境一样。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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