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的迷梦
2022-01-11叙事散文川媚
围城的迷梦——读劳伦斯长篇小说《流浪的梦》作家的最高责任不在于说出事实，而在于说出人物的内心，或者说事件的动机——那指引着一个人的精神生活的激情。男人的灵魂生活，对于我是很有吸引力的。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初次相对，感觉到了对方的魅力，感觉到了……
围城的迷梦
——读劳伦斯长篇小说《流浪的梦》
作家的最高责任不在于说出事实，而在于说出人物的内心，或者说事件的动机——那指引着一个人的精神生活的激情。男人的灵魂生活，对于我是很有吸引力的。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初次相对，感觉到了对方的魅力，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动荡与激情，感觉到了精神生活的需要，却无法排除在不断加深的渴望中，在不断发生的紧密联系中，暗暗地夹杂着难以言传的恨。这是劳伦斯在书中教给我的，对于爱的复杂性的一点认识。作者在书中是这样直白地表达爱的，大概是因为主人公甚至在游戏般的偷情事件中，也没有摆脱掉维护男人权威的意识。爱情中掺杂着恨，这不足为奇。
男主人公的名字非常清爽，阿伦。本身有一副有诱惑力的身材，作者一点不避讳这一点，像导演在选女主角的时候，绝不会忽略人物外在形象的吸引力——这由个人气质氤氲出来的美，蕴涵了人物面对命运时的精神力量，使我们更容易看到人物的内心生活。因为与美男子匹配的美丽的对手或者情人，是难得出现的，千万里寻觅之后的相见，必然使双方的感情导向辉煌的碰撞，必然闪现一幕幕激情交汇的悲喜剧。
所有这些想法，都是我在劳伦斯所构造的一个男人的梦想世界里，窥测到的一点点意思。劳伦斯写作的时候，肯定不是努力塞给我关于写作和爱情的什么观念，但是他通过人物命运所传达的那些思想和感觉，都在对作为读者的我发生作用。我料想这样鲜明的读者共鸣是一直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他自己必然发生过同样的灵魂的震颤，他早已经感动过自己了：是他为读者设定了这一切感受——从平平淡淡到深受感染。
暮春的夜晚因为阅读而安宁，我早早地在窗下关了手机，宁可对朋友失约，也不愿摞下半本劳伦斯，摞下一个不安分或者说内心难以安宁的男子的激情戏，去看现实生活中的男人们，在夏天将临之季，表演他们的对于酒的滥情。男人极少愿意节制自己的享受，他们总要享受点什么，对于女人的激情消褪之后，他们又爱上了酒。他们的爱不过是故作姿态，他们只谈论现实与权利，女人只是他们追求过程中的奖赏，他们随时可以让她噤若寒蝉，或者将她扔在家里，扔在那些臭不可闻的脏衣服中间，扔在他们那患病的孩子身边。有时候，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简直就没有同情心，或者不愿意表现自己的同情心。我不知道，男人心中没有爱的欲望的时候，会不会有权力的欲望。欲望可以拯救自身的软弱，也是毁灭世界的黑暗力量。一个没有权力欲望的男人，不是艺术家就是诗人，他在女人的心里，是有一些忧郁的纯粹的光芒的。
阿伦揣着一支笛子开始了流浪的梦，仿佛追寻他不可知的命运。他有点像个追求艺术的人，忍不住黯然离开了日常的一切，变成一个负心的男人。因为妻子态度强硬地要求他为他的短暂出走认错，而他做不到，于是不管不顾地抽身出来，拉上了身后的家门，甚至不去看一眼病中的孩子。他本身也是一个病中的孩子。他以为在流浪中会找回自己，但劳伦斯给他安排了些什么呢？恐怖事件中惊魂未定的人们。豪宅里自得其乐的享受。一等车厢的朋友。似乎在女人的爱情中重生。直到他的笛子被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炸弹炸得粉碎，他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一个莫测的充满更多的屈服与顺从的未来。
我们似乎看到了他的命运，像出走后的娜拉。尽管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梦，用了很大的力气，想找到那个他爱着也为她所爱的对象，但别人告诉他没有机会了：在婚姻中爱情已经退场。所有结过婚的人在爱情上都堪称哲学家，何况是劳伦斯。劳伦斯在小说中教给婚姻中的人们的智慧，是何其丰富呢。整篇小说都是一个保持独立精神的男人在怀疑婚姻。那些守在婚姻中的人们在这个流浪者面前，似乎个个怀有优越感，好像他们从来不怀疑婚姻。那么真相就明了了，如果在婚姻中女人想占主导地位，如果女人对于男人不顺从，不崇拜，那么婚姻就会出问题，渴望独立的男人就会努力摆脱女人的控制，甚至不惜通过性的背叛来与之对抗。
这是个不肯屈服的男人的故事。他的出走，最终会使女人屈服么？他们夫妇都是家中的独子，从小都惯于以自我为中心。除非女人亲自去找他：劳伦斯是无暇安排这样的结局的。因为女人的专横个性，还没有为婚姻无意识地牺牲掉。我也信奉一句名言：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牺牲的女人。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太多了，所以我们身边多的是驯服的女人，为所欲为的男人，他们成就了无可挑剔的婚姻。
一切尽在情理之中。流浪的他，在对侯爵夫人的巨大激情之中，享受到的仍然是过去的爱的记忆，甚至加深了对于妻子的爱的感觉，尽管因为想要摆脱妻子的控制而颇有抵触，但是那种夫妻之爱的感觉却成为他偷情的障碍，他感觉到情人的怀抱仍然像一个陷井。“我们要一个对着一个地站起来，面对一切，打碎旧形式，不让我们的骄傲和生活的勇气被毁掉——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所作为。”是他，主动探问侯爵夫人我们可以成为情人吗。也是他，后来主动说我们还是作朋友吧！
我终于在晚上十点读完了《流浪的梦》。久久留在心灵之中的，给我阅读感动的，是阿伦在流浪的心境中回归爱情的那一幕。劳伦斯笔下的阿伦，这个淡漠了性欲很久的男人，在面对自己迫切想要的女人时，那种野马般的自信，男子汉的冲动，及其之后的恨，都让人感觉十分新鲜。我不禁自问：有多长时间没有读到过真正的爱情小说了？劳伦斯那富于想象力的爱情描写，在我心中所激发出来的感受，犹如一场渐趋高潮的交响乐，使我感到灵魂的激越飞翔。我不断地感慨劳伦斯的伟大，我看得出他的严肃努力。有的地方含义晦涩，因为作者寄托的思想并不单纯。他强调男性独立，强调男人顺从领袖——一个更伟大的人的英勇的灵魂。这是他一直都在发现之中的男性灵魂的立体呈现，是他那个时代的社会和灵魂，他那象征独立性与创造性的杆杖——笛子，奏出来的是他灵魂的自由，是他生活的梦想，但是一只笛子并不能解决他“男人存在的意义”这一类重大问题。
我选择劳伦斯来读是有充分理由的，他的那些随笔也是非常伟大的，而与托尔斯泰的宗教性的伟大比起来，他的富于人性的笔触更真实，更男子气。托尔斯泰的随笔《生活之路》是一部伟大的、罕有其匹的书，它就是一部宗教。托氏他一生都在宣讲教义，一直在俯视众生，同情女人。刚刚读过周佩红散文集里的《托尔斯泰悬案》，所以对于托氏的小说意旨加深了怀疑。我忽然感觉托氏本身是仇视女人的，所以他给女人以不可理喻的命运。他的小说，我所喜欢过的《安娜·卡列尼娜》与《复活》这两部小说中，看上去也许只是爱情的错位，只是爱情在现实中的可笑窘况，爱情的不可知的命运，他哪里认真表现过爱情塑造人以及成全人的神秘力量呢？
（2011-4-26） [ 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11-4-29 10:27 编辑 ]
——读劳伦斯长篇小说《流浪的梦》
作家的最高责任不在于说出事实，而在于说出人物的内心，或者说事件的动机——那指引着一个人的精神生活的激情。男人的灵魂生活，对于我是很有吸引力的。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初次相对，感觉到了对方的魅力，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动荡与激情，感觉到了精神生活的需要，却无法排除在不断加深的渴望中，在不断发生的紧密联系中，暗暗地夹杂着难以言传的恨。这是劳伦斯在书中教给我的，对于爱的复杂性的一点认识。作者在书中是这样直白地表达爱的，大概是因为主人公甚至在游戏般的偷情事件中，也没有摆脱掉维护男人权威的意识。爱情中掺杂着恨，这不足为奇。
男主人公的名字非常清爽，阿伦。本身有一副有诱惑力的身材，作者一点不避讳这一点，像导演在选女主角的时候，绝不会忽略人物外在形象的吸引力——这由个人气质氤氲出来的美，蕴涵了人物面对命运时的精神力量，使我们更容易看到人物的内心生活。因为与美男子匹配的美丽的对手或者情人，是难得出现的，千万里寻觅之后的相见，必然使双方的感情导向辉煌的碰撞，必然闪现一幕幕激情交汇的悲喜剧。
所有这些想法，都是我在劳伦斯所构造的一个男人的梦想世界里，窥测到的一点点意思。劳伦斯写作的时候，肯定不是努力塞给我关于写作和爱情的什么观念，但是他通过人物命运所传达的那些思想和感觉，都在对作为读者的我发生作用。我料想这样鲜明的读者共鸣是一直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他自己必然发生过同样的灵魂的震颤，他早已经感动过自己了：是他为读者设定了这一切感受——从平平淡淡到深受感染。
暮春的夜晚因为阅读而安宁，我早早地在窗下关了手机，宁可对朋友失约，也不愿摞下半本劳伦斯，摞下一个不安分或者说内心难以安宁的男子的激情戏，去看现实生活中的男人们，在夏天将临之季，表演他们的对于酒的滥情。男人极少愿意节制自己的享受，他们总要享受点什么，对于女人的激情消褪之后，他们又爱上了酒。他们的爱不过是故作姿态，他们只谈论现实与权利，女人只是他们追求过程中的奖赏，他们随时可以让她噤若寒蝉，或者将她扔在家里，扔在那些臭不可闻的脏衣服中间，扔在他们那患病的孩子身边。有时候，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简直就没有同情心，或者不愿意表现自己的同情心。我不知道，男人心中没有爱的欲望的时候，会不会有权力的欲望。欲望可以拯救自身的软弱，也是毁灭世界的黑暗力量。一个没有权力欲望的男人，不是艺术家就是诗人，他在女人的心里，是有一些忧郁的纯粹的光芒的。
阿伦揣着一支笛子开始了流浪的梦，仿佛追寻他不可知的命运。他有点像个追求艺术的人，忍不住黯然离开了日常的一切，变成一个负心的男人。因为妻子态度强硬地要求他为他的短暂出走认错，而他做不到，于是不管不顾地抽身出来，拉上了身后的家门，甚至不去看一眼病中的孩子。他本身也是一个病中的孩子。他以为在流浪中会找回自己，但劳伦斯给他安排了些什么呢？恐怖事件中惊魂未定的人们。豪宅里自得其乐的享受。一等车厢的朋友。似乎在女人的爱情中重生。直到他的笛子被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炸弹炸得粉碎，他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一个莫测的充满更多的屈服与顺从的未来。
我们似乎看到了他的命运，像出走后的娜拉。尽管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梦，用了很大的力气，想找到那个他爱着也为她所爱的对象，但别人告诉他没有机会了：在婚姻中爱情已经退场。所有结过婚的人在爱情上都堪称哲学家，何况是劳伦斯。劳伦斯在小说中教给婚姻中的人们的智慧，是何其丰富呢。整篇小说都是一个保持独立精神的男人在怀疑婚姻。那些守在婚姻中的人们在这个流浪者面前，似乎个个怀有优越感，好像他们从来不怀疑婚姻。那么真相就明了了，如果在婚姻中女人想占主导地位，如果女人对于男人不顺从，不崇拜，那么婚姻就会出问题，渴望独立的男人就会努力摆脱女人的控制，甚至不惜通过性的背叛来与之对抗。
这是个不肯屈服的男人的故事。他的出走，最终会使女人屈服么？他们夫妇都是家中的独子，从小都惯于以自我为中心。除非女人亲自去找他：劳伦斯是无暇安排这样的结局的。因为女人的专横个性，还没有为婚姻无意识地牺牲掉。我也信奉一句名言：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牺牲的女人。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太多了，所以我们身边多的是驯服的女人，为所欲为的男人，他们成就了无可挑剔的婚姻。
一切尽在情理之中。流浪的他，在对侯爵夫人的巨大激情之中，享受到的仍然是过去的爱的记忆，甚至加深了对于妻子的爱的感觉，尽管因为想要摆脱妻子的控制而颇有抵触，但是那种夫妻之爱的感觉却成为他偷情的障碍，他感觉到情人的怀抱仍然像一个陷井。“我们要一个对着一个地站起来，面对一切，打碎旧形式，不让我们的骄傲和生活的勇气被毁掉——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所作为。”是他，主动探问侯爵夫人我们可以成为情人吗。也是他，后来主动说我们还是作朋友吧！
我终于在晚上十点读完了《流浪的梦》。久久留在心灵之中的，给我阅读感动的，是阿伦在流浪的心境中回归爱情的那一幕。劳伦斯笔下的阿伦，这个淡漠了性欲很久的男人，在面对自己迫切想要的女人时，那种野马般的自信，男子汉的冲动，及其之后的恨，都让人感觉十分新鲜。我不禁自问：有多长时间没有读到过真正的爱情小说了？劳伦斯那富于想象力的爱情描写，在我心中所激发出来的感受，犹如一场渐趋高潮的交响乐，使我感到灵魂的激越飞翔。我不断地感慨劳伦斯的伟大，我看得出他的严肃努力。有的地方含义晦涩，因为作者寄托的思想并不单纯。他强调男性独立，强调男人顺从领袖——一个更伟大的人的英勇的灵魂。这是他一直都在发现之中的男性灵魂的立体呈现，是他那个时代的社会和灵魂，他那象征独立性与创造性的杆杖——笛子，奏出来的是他灵魂的自由，是他生活的梦想，但是一只笛子并不能解决他“男人存在的意义”这一类重大问题。
我选择劳伦斯来读是有充分理由的，他的那些随笔也是非常伟大的，而与托尔斯泰的宗教性的伟大比起来，他的富于人性的笔触更真实，更男子气。托尔斯泰的随笔《生活之路》是一部伟大的、罕有其匹的书，它就是一部宗教。托氏他一生都在宣讲教义，一直在俯视众生，同情女人。刚刚读过周佩红散文集里的《托尔斯泰悬案》，所以对于托氏的小说意旨加深了怀疑。我忽然感觉托氏本身是仇视女人的，所以他给女人以不可理喻的命运。他的小说，我所喜欢过的《安娜·卡列尼娜》与《复活》这两部小说中，看上去也许只是爱情的错位，只是爱情在现实中的可笑窘况，爱情的不可知的命运，他哪里认真表现过爱情塑造人以及成全人的神秘力量呢？
（2011-4-26） [ 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11-4-29 10: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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