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尴尬

信仰的尴尬
武俊岭

　　对少林寺的强烈向往，自然要追溯到上演那场电影的1981年。“少林，少林”的歌声，在我脑子里萦回了好多年。从此，我把少林寺与武侠、武术渊薮等同起来，不认为这是一个佛教寺院了——有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先入为主。

　　对于佛教，对浩如烟海的佛学典籍，我知之甚少。家藏的一部《佛教十三经》，只是粗粗读过而已。自然，其基本精神，相信还是了解的。大乘佛教，自度度他，有普渡众生的宏愿。小乘注重持戒修定，奉行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语之类戒律。
　　前几天有机会，得以到少林寺一看。

　　在进少林寺之前，观看了一场武术表演。这一类表演电视上出现得多了，没有必要多写。只是在表演的中间，有一段插曲可以一写。其时，主持人请三位16至20岁的游客上台，各自跟着一位武僧练习武术。不一会，上去三个，两男一女。女的穿着高跟鞋，二十多岁的样子。两个男的，也都年过二十；一个瘦小，一个一米八以上的个头，一身肥肉，不像一个练过武术的。正在三人跟定武僧，准备开始时，上来一个法国人，已经65岁了。主持人只好让那个瘦小的男子站在一边，稍等一会。这样，三组人便依次开始练习了。先是法国人，紧跟着武僧，一招一式学习得十分认真。学着学着，法国人走到台边，把鞋子脱掉，把外衣脱掉，然后继续学习。别看人家年龄六十多了，那动作那姿势还比较像是那么一回事。法国人的表现，赢得游客一阵掌声。但是，另外两个人就不行了。那女的身体僵硬，没有做出一个到位的动作。那个高个子小伙，笨得像个鸭子，一点武学根基也没有，惹来一阵哄笑。主持人亲自教那个瘦小的游客。这游客的动作也不好看。最后，主持人奖给法国人一张光盘，内容是少林僧人的武术表演。 　　当时我在观看席上，不免为三个中国同胞的表现脸热。没那个本事，就不要上台丢丑。人们，在很多时候往往难以自知——因为写少林寺，就不能不说点接近佛理的话。

　　表演的中间、临近结束时，主持人多次向游客介绍十元一张的光盘。观众席的前面，有四、五个女性手持光盘，向观众兜售。也有掏钱买的。

　　看完表演，我们向少林寺走去。从表演馆到寺院山门，还有一段距离。大家步行着，随便看看附近的景色，八九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到了，看见了康熙皇帝书写的“少林寺”三字。山门不是很大。进去时，还要检一检票。检票的是两位年轻僧人，态度一点也不和善，语气急躁不耐。进去，立即看见了四大天王。导游说我们少林寺的四大天王，是塑在寺的前头的，这点与别的寺不一样。

　　接下来，看藏经阁，看天王殿，看大雄宝殿。在一殿前桌子上，看到方丈释永信著的书。随便翻了翻，上面有一个人的序言，说什么“释永信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终于没有买，放下走人。寺内，是有香火，但倒没有看见僧人引导着游客烧香的事。以前，听说在少林寺内烧一柱香要好几千块钱。现在看，这样的事大概是愿者上钩吧。我们一行，就没有一个烧香的。

　　寺内，再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于是就去碑林。途中，听到别的团的一个导游随便说了一句释永信有四个老婆；他说他还见过一个女人来寺内吵闹。我们听了，呵呵一笑。其中一个伙计说，他有的是钱。

　　进入碑林，看了大大小小的墓碑。我对明代的几座多看了几眼：看看僧人的身份，看看塔的样式，看看僧人的寿命。有好几个，都是四十多岁圆寂的。

　　一个高僧的墓塔引起了游客的议论。这位高僧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去世的。给他修建的这座墓塔，高、粗，属于规格比较高的。让人奇怪的是，塔身上雕刻着动车、轮船、飞机、电脑等图案。这一点，是与佛教精神大相违背的，自然引起了游客的不满。此时，人们看见，有几个僧人，穿行于塔林之中，向游客兜售什么商品。因为风大迷眼，我没有近前去看。

　　在29代方丈的墓塔前，导游引导我们看捐资修塔者名单。名单刻在一个石碑上，字比较小，但也看见一些人的名字。释永信等人，每人好像捐了二百元钱。导游进而说，这位方丈的墓塔，有围墙，意思是不让女人进去。她说完这话后几分钟，同行的一个伙计说，导游你过来帮助看看这石碑上的字，我看不清楚。导游说你别想骗我，说着便慌慌着后退。众人一片笑声。说你怕什么，这是一个真和尚，又不会怎么着你。

　　也许是导游疲倦了，没有带领我们参观更多的墓塔。这样，我们也就踏上了返回饭店的小路。

　　路上，一同行者手机上网，查到释永信为少林寺第30代方丈，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全国青年联合会委员；副部级待遇。

　　大家听了这样的介绍，大都发出感慨：释永信是取得世俗的大成功了。世俗中人，四十五、六的年龄，于官位上混上副省级副部级的，不多。言下，对释永信不但有点羡慕，甚至还有一点嫉妒。

　　我听了，感到一种信仰上的尴尬，所以就没说什么。此前，我听说过人称释永信为少林CEO，是第一个取得MBA学位的中国僧人，在国外组建了40多家公司。当时我就想，这个人，倒是一个商业奇才。

　　旅游归来，在网上查了一下释永信的资料，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反面的，说他是佛门败类，说某某某曾是他的情妇。并且，网上还一度流传过托名释永信的《悔过书》，影响很大。另外，还看到2007年世界小姐与少林僧人“试比高”的照片。

　　现在看，释永信接近女人之事，只是道听途说的传闻而已，不足为评价释永信的依据。有明显的事实摆在世人面前的，就是他对少林寺的商业运作。因此，人们对他多有争议。我想，这也算是正常情况。一个僧人，虽然是出世之人，但并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中国古代，僧人的生活，多为皇家供应，表现形式为赐予寺院田产。时光流逝到当代，僧人如何取得生活资料，取得多少为宜（与佛教戒律不太违背），实在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是一个极难把握的问题。 　　为了能够深入思考，我查找了大悲寺的一些材料。从材料上看，此寺是目前中国持戒最为严厉，修行最为刻苦认真的寺院。请看一看他们的日常修行生活：不捉金钱、日中一食、夜眠四时、十遍神咒、远离女众、注重戒律、安居打七、不窜寮房、定期行脚、不受私礼、利和同均、衣钵随身。

　　可以这样说，大悲寺与少林寺，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大悲寺的严厉戒律，有效地摒弃了那些企图借寺营私，捞取财利的非修行之流；此寺，像是一个强大的磁场，把很多真心出家修行的人深深地吸引住。其中，有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他们为了追求高层次的真理，为了追求人生的真谛；放弃了高官厚禄，离开了温暖家庭，毅然脱下俗服，穿上袈裟。他们跟随高僧，延续佛之慧命，荷担如来事业。这类人所表现出来的纯真无瑕、崇高理想，决不是那些趋炎附势、利欲熏心的市侩们所能理解的。

　　可以这样说，大悲寺僧人，是目前中国真正向佛人群的代表。他们所持戒除，使得他们不生妄念。人之欲望，大要无非金钱女人。而大悲寺僧人，抛却金钱，摒弃贪念。日中一食，求饱而已。断却情丝，身同槁木。一个人，没有对金钱、女人的欲望，其内心一定是坚强的，其心灵一定是洁净的。这样，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慢慢地接近于佛，终成正果。

　　也可以这样说，有大悲寺的存在，便多了一个榜样；可以让世人知道在中国，还有真正的善男信女。当今社会，竞争激烈，人们的心理疾患越来越多。据卫生部门统计分析，中国人10个人当中便有一个精神病患者。这太可怕了。对疾病，医疗自然重要。但是，一旦病发了，治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如果一个人，能够平时就对佛理进行研究，即使是不出家修行，也能够渐渐地精神丰富、智慧丛生；进而防止精神疾病的产生。

　　信仰，或者说佛教信仰，确实呈现出了一种尴尬的现状。佛教不同于基督教，其戒律使得好多人望而生畏。但是，也许正因为艰难，才吸引了一些人走上信佛的道路。所以说，佛教于中国，还是能够发展下去的，慢慢的。

　　 [ 本帖最后由 武俊岭 于 2011-5-4 16:5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