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菊
2022-01-11叙事散文卑以自牧
星期天回娘家,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香菊疯了,回到家,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和香菊同学四年,曾是要好的朋友。她是一个聪明好学的女孩子。多年不见,她竟患了精神病,从前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包产到户,香菊家因姊妹兄弟多,家……
星期天回娘家,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香菊疯了,回到家,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和香菊同学四年,曾是要好的朋友。她是一个聪明好学的女孩子。多年不见,她竟患了精神病,从前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包产到户,香菊家因姊妹兄弟多,家底又不富裕,所以她家的温饱问题还有待解决。香菊扎着两个细细的小辫,穿着宽大不合体的衣服,两只小手在冬天经常溃烂红肿,大大的两只眼睛总是缺乏自信,每学期的书费她都是最后交。所以她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她总是在我们几个疯丫头又唱又跳去晒太阳的时候,独自在教室温习功课。记得有一次,镇教委抽考,她取得了全镇第一的好成绩,发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按捺的欣喜与激动,她的大哥特意买了一本《新华字典》奖励她。当时我好羡慕她,缠着她问:“你怎么考的这么好?”她有点羞怯的说:“考试的前天晚上,我在油灯下学到了半夜。”自此我知道,勤奋是成功的必经之路。老师让我们写作文《我的理想》,她在作文中写到:我的理想是去北京上大学,学到知识能为祖国和人民服务。
时光好快,镇教委将我们集中到镇级中学上初三,香菊的家庭经济也有了好转,三个哥哥都有了新房,还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和她天天一块儿走一块儿回。
一个初冬的早晨,我照例找她上学,她忽然沉默下来,我再三追问,她只说:我不念书了,你快去吧,别误了上课。后来我才知道,香菊的大哥虽然有了新房,却错过了结婚的年龄,看着同龄人已是儿女绕膝,而他只有沉默在形单影只里。
香菊看着父亲愈加消瘦的脸,还有神情恍惚的母亲,她的耳边又响起媒人的话:闺女早晚得嫁人,换亲是两全其美的事,不就大几岁吗,更知道疼人儿……
香菊的心中架起了天平,一端是自己升学读书的美好前景,一端是父母大哥愁云散尽的晴空.她想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想起大哥对自己的疼爱,两颗大大的泪滴从眼中滑落下来…… 那年她才十八岁。
香菊嫁给了比她大十多岁的丈夫,丈夫的妹妹做了香菊的大嫂。婚后第二年,香菊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婆婆虽然心里不悦,但想到农村的计生政策允许生第二胎,也就罢了,日子过的也算平和。隔了两年香菊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婆婆当时就急得坐卧不安:“哎吆,我就这么一个儿,这不是要咱家绝户吗!”丈夫的脸也开始阴下来。从此,刺耳的声音不绝,盆碗‘咣咣’声,小狗被踢飞的哀叫声,“你这没用的东西!”……
秋收卖了棉花,婆婆一把夺过钱吼着:“这家还得我当!”
香菊的脸愈加苍白瘦弱,回娘家吧!心事重重的她病倒了,善良厚道的父母只能默默守护着女儿,企盼神灵能带给女儿幸福平安。香菊开始到耶稣教会里寻找安慰,一首首赞美诗平抚了她烦躁的心。有人传信儿,婆婆和丈夫经常把孩子放在地头,有一次孩子吃了一嘴棉花叶子,差点中毒,孩子赖得像只小猫。女儿是妈的心头肉,香菊心如油煎,回去要面对无休止的谩骂,不回,又怎能心安呢?
香菊硬着头皮回到婆家,婆婆与丈夫商量趁着能生赶紧生。婆婆又抱了一丝希望,所以日子稍稍平静了一些。但香菊除了生孩子,没有别的权力。可惜的是她又生了两个女儿,并且在计生运动一浪高一浪的情况下,香菊做了结扎手术。愚昧无知的丈夫与绝望的婆婆开始把怨恨都发泄到香菊身上。她每天都生活在恐惧里,这时她的父母也相继病逝,她欲哭无门。
为避开这种灰暗的日子,她去了一家纸箱厂打工,手里也多少有一点钱。同车间的姐妹们非常同情她的遭遇,一位心直口快的大姐说:“你这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啥时候熬到头。不管穷富,再找个老实人,也过几天伸开心的日子!”不想此话传到了婆婆耳朵里,婆婆不但不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命令儿子:“把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浪媳妇关起来,不许她迈出大门一步!”
与世隔绝的香菊,心里再也没有阳光。她开始神情恍惚,自言自语,就连她的四个亲生女儿也在婆婆的教唆下开始厌恶母亲。婆婆扬言:她傻了。
我听到这里,已是悲愤难耐,与另一个同学去看她,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我握着她冰冷的手,十年已令她麻木到不知冷暖,当我的眼泪滴到她的手上,她忽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而我已是泣不成声。
婆婆,同为女人,为什么不能善待媳妇?
女儿,为什么不拉着母亲的手,去享受阳光的温暖,去看看春天的颜色?
一朵飘着幽香的菊花,把灿烂留给世界,自己却承受着无尽的寒凉。
[ 本帖最后由 卑以自牧 于 2011-1-26 17: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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