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

父亲的自行车
若水/文

父亲爱惜自行车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就会拿块破抹布在那里擦了又擦，直擦得车子锃明瓦亮，然后该加油的加油，该紧螺丝的紧螺丝，那份细心劲有时甚至超过了对待我们。看父亲这副样子，我们打心眼里不高兴，甚至嫉妒自己为什么不是一辆自行车。
父亲之所以这样对待自行车，是他的性格所在。父亲是一个干什么都很细心的人。就拿骑自行车来说吧，父亲每次出门前，总是习惯性地先看一看车子两个轮胎的气足不足，如果气软的话那就要立即将气打足。父亲说这样做，一方面骑车子省劲，另一方面轮胎不容易损坏。父亲的这一习惯在我小时候便继承了下来，因为有几次我骑车子，推出车子来骑上便走，结果被父亲叫住让我检查车子轮胎的气，一摁还真不足，对此父亲大发脾气，狠狠地训斥我一顿。以后还有几次，每次都是被父亲教训一顿，而且父亲一提起这事就冲我吹胡子瞪眼，甚至告诫我再不爱惜自行车，以后出门干脆走着。就这样，我渐渐地继承了父亲细心的性格，再也不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了。
父亲爱惜自行车，另一个原因是心疼钱。因为车子坏了一是不好修，再一个买配件还得花钱，这在过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说了在乡下会修车子的也很少，工具也不全。为了节约和方便，父亲渐渐地置齐了修自行车的工具，而且还个人摸索学会了修车补胎。每次车子扎了胎，父亲便会自己拆卸下车轮子，然后把轮胎扒下来，在脸盆里倒上水，然后将扒下的内胎摁在水里检验哪个部位被扎了，查出被扎的小孔后，他用自制的小木锉将被扎处锉一锉，再找一块旧轮胎如法炮制，然后剪下来粘贴在破洞处。过去的车子外胎相当结实，现在的十条抵不上过去的一条，由于外轮胎厚实，因此干活也较费事，每次拆装轮胎父亲都会出一身汗，不像现在的车子轮胎，用手轻轻一捏就好了。
父亲共买过五辆自行车。最早的一辆是在集市上买的二手车，据父亲讲这是我们村上第二辆自行车，第一辆是村长家买的。买这辆自行车花去了父亲两个月的工资，这么贵重的东西父亲当然把它当作宝贝一样珍惜，也不让我们靠近车子，更甭说让我们用它学骑车子了。那时父亲在部队转业后在县城工作，没有自行车前大都是步行四十多里奔波于县城与乡下的家之间，就连到离家二百多里的德州市去学习，他和他的战友们也都是步行去。有了这辆自行车后，父亲回家的次数明显的多起来，而且每次回来姐姐和哥哥都会偷偷地骑在车子上，在上面空蹬两下过一把瘾。有一次，哥哥不小心把车子弄倒了，结果招来父亲的一顿责骂，吓的哥哥躲在母亲怀里哭了好久。拥有这辆自行车父亲是非常自豪的，照现代人说的话，那时的一辆自行车不亚于现在拥有一辆奔驰。而每每父亲骑着自行车回来时，清脆的铃铛声一响，我们就知道是父亲回来了。那时我还小，每次父亲回来我都缠着让他带着我兜一圈，而父亲总是高兴地将我抱起放在自行车的大梁上，嘴里还边说着“上马了，坐好了，走了！”那时的感觉就像在空中飞一般，真是幸福极了。至于街坊邻居们看到父亲骑自行车的神气劲儿也是羡慕不已，不用说话，仅从他们的眼神里便可知道。过了几年生活稍好，父亲又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那辆旧自行车扔在家里让我们娘儿几个用。而也正是这辆旧自行车，使得我们姐弟几个相继学会了骑车，就连本院的几个姐姐、哥哥们，也是用它学会了骑车，因此它成为我们家乃至十几个学会骑车的大功臣，也正因如此即使后来没人再愿骑它的时候，父母一直都舍不得将它处理掉。另外，由于过去村民们家大都没有自行车，因此街坊邻居时有来我们家借用自行车的，尤其是遇到赶集的日子，只要母亲不去赶集一般自行车就会被邻居们借走，当然邻居们归还车子的时候，往往会在集市上给我们稍点青菜算是感谢。即使这样父亲还是很心疼自己的自行车，唯恐人家给把车子弄坏，而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因此他常嘱咐母亲，当邻居们来借车子时一定要嘱咐人家爱惜着点。父亲的过于小心，有时惹得邻居们不高兴，为此母亲还和父亲争执过，说不要借了车子还得罪人。父亲买了第二辆自行车后，我便用这辆旧自行车开始学习骑车子了。记得那时我也就十来岁，我让休班在家的父亲带着我到队上的打麦场里，这里开阔地平，学车子不易撞着。父亲在后面小心地为我扶着车子，几圈下来虽累的大汗淋漓，却没有让我摔倒一次。整整一天，我便学会了，当时我高兴极了，父亲看着我骑着车子飞，他也很高兴，并不时地站在一边给我讲解注意事项。刚学会了骑车的我有些得意忘形，便学起一些大人的样子将车把撒开，结果车子没走多远我便摔了个狗吃屎，当时我痛的哇哇大哭。父亲见状抱起我来一边哄我，一边检查我是否受伤，还不时地用手抹去我脸上的尘土，此时的他全然不顾他心爱的车子是否摔坏。后来每每忆起此事，我知道父亲还是爱我的，与我相比他那宝贝车子简直是一钱不值。后来姐姐需要到乡里读书，来回远不方便，于是父亲又买了第三辆自行车，并把他原来的那辆给姐姐上学用。第四辆自行车是哥哥结婚时买的，那时农村结婚时兴的四大件之一仍然有自行车。第五辆自行车是我上初中时需要住校，且学校离家远，为此父亲又买了一辆自行车，当然新自行车还是他用，而我骑着那辆八成新的自行车已经很知足了。
父亲买了第五辆自行车不久就退休了，退休后的父亲每天与母亲下地干活侍弄庄稼，间或骑着自行车或赶集购物，或到哥哥的单位、或到我的学校看望我们。就是闲暇无事时，他也总会骑上他心爱的自行车到处转转，看看西边的麦子长势如何，瞧瞧东边的棉花是否作了桃子，北边的豆苗是否需要打药，南边自留地的青菜可否该浇水了……那时，我们姐弟几个都已长大成人，并且有的已成婚，有的在外地工作，都不在父母身边，自行车几乎成了父亲形影不离的伙伴。
父亲的五辆自行车，有四辆是大金鹿牌的，有一辆是飞鸽牌的，那辆飞鸽牌是哥哥结婚时买的，要不是嫂子硬要这个牌子的，他还会买大金鹿的，他说金鹿的车子结实耐骑。无论是“大金鹿”还是小“飞鸽”，这些被父亲视为命根子的车子，随着生活的变迁，以及我们几次搬家，现在都已了无踪迹，只留下深深的回忆永埋在心底深处。
五辆自行车，三十多年的风雨历程，它们相伴着我的父亲，相伴着我的亲人；它们见证了我的成长，见证了父亲的衰老；它们肩负着我们的梦想，承载着我们的希望。它们就像一粒粒种子，耕种在我的心房，刻着时代的烙印，让我永世珍藏。我想我应该拥有一辆自行车，就像父亲那样去珍惜它，既锻炼身体又节能环保，还能时时把我带进对过去的幸福回忆和对父亲的深深怀念之中。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1-10-27 10:4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