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闪而去的灰色精灵
2022-01-11叙事散文北雁
母亲说小灰死了。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待发现它的时候,它整个身子都已经僵硬了,肚子浑圆浑鼓的,整个身子都沾满了泥,手脚上的利爪都被折断了,总之样子很惨。听母亲说完,我只觉眼前溜过一条熟悉的灰色精灵,一闪而去,便再不回来。心中竟也有了许多……
母亲说小灰死了。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待发现它的时候,它整个身子都已经僵硬了,肚子浑圆浑鼓的,整个身子都沾满了泥,手脚上的利爪都被折断了,总之样子很惨。
听母亲说完,我只觉眼前溜过一条熟悉的灰色精灵,一闪而去,便再不回来。心中竟也有了许多的难受。
小灰是我们家里养的一条狗,已经六七年了,体型不大,但很帅气,我就曾为它照过许多相。因为它一身纯色的灰毛,母亲于是便亲昵地喊它“小灰”。然而这么六七年里,她与小灰的感情,并不止取了一个名字那么简单。早先几年,父亲一直出外谋生,两个姐姐都出嫁了,而我在外地教书,家里就只母亲一个人。于是空空的一个院落里,小灰成了她唯一的陪伴儿。遇事出门,小灰总是跟在身后,送上差不多公把里的路程,直到她回头撵了,小灰才独自踅回村子,蹲在门口守家。回家了,刚进村口,小灰就迎出来,伴着母亲的一声吆喝,它便踏着飞快的蹄爪,赶在前面跑到家门口,等着叫着,摇着尾巴,如是欢迎久不归来的亲人。
很多时候,小灰都被拴在一边守家的,可一整天里,它却并不随地污染。晚饭前后,母亲为它放行了,它便一溜烟跑出家门,到院子里舒适地完成大小便,母亲做好饭,“小灰”、“小灰”地叫上一阵,它又一溜烟跑回来,在场院里围着母亲,左蹦右跳,一个劲儿地狂叫,快乐地舞着身子。母亲于是也就乐了,骂说:“又不是给你肉吃,看你乐成这个样子!”小灰似乎听得来人话,依旧不停地叫啊、跳啊。母亲又借势把它拴好了,往头上一点,说:“吃完要睡觉了!”小灰贪婪地吃完,长舌头往鼻孔嘴边舔个遍,身子却已经很安份地躺了下来。它很是机敏,深夜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来上一阵起劲儿地狂吠,整个村子里的狗便都齐齐吠起来。母亲一个“空巢”老人,在那么多个寂静的深夜,小灰算得上家里最重要的“人气”,有这声音在一边陪着,母亲才得以安心入睡。
当然,小灰也常有躁动的时候,村里养狗的人家很多,然而大都和小灰一样,是公狗。隔壁家有一条母狗,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找窝”的日子,小灰便也茶饭不思了,总想往外跑,甚至常常夜不归宿。母亲等不来它,只得关门睡觉,却睡得很不安宁。常是大半夜里听到外面一阵急烈的狗吠声,母亲便急急起床,顺手提上一根长棍,出门驱走前来“争宠”的狗群,把小灰喊回来。第二天,小灰静静地躺着,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人看得十分地怜惜,母亲于是在它的饭食里加了许多的肉食,抬到它身边,骂道:“好好在家不要,你咬不过人家的,这次长记性了吧!”一大盆饭食,它却闻都不闻,依旧这样死死地躺着。又少不了母亲的很多担心。几天后,它终于起身吃完那盆饭食,瘸着腿跑进跑出,样子虽不太灵便,但已经好过来了。康复不久,等待它的将是第二次躁动和伤害,陪伴的依旧是母亲的担心和劳累。
有了女儿后,母亲跟着妻到学校照看小孩。此时家里空空一个院落,寂寞的人换成了父亲,小灰于是又成了他的忠诚陪伴。想象乡下老家入夜后那漆黑的院落,回味最多的便是小灰那阵机敏的狂吠声。
匆匆一个寒假结束,母亲和妻又都先后回到学校,借着周末,我也回去陪她们。然而一见面,母亲便跟我讲到小灰死去的事。看着她一脸凄然的惋惜,我知道她心中是怎样的难过。半年前,妻在家里坐月子,天气溽热,乡下老家,养狗养猫的多,所以屋间里、沙发上、床上居然到处都是跳蚤,实在让人受不了。我于是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小灰,把它拴到一棵树下,然后拿来一桶“灭害灵”就往它身上喷,跳蚤的确是筛糠一般地打下来,却是把它害惨了。一解开绳子,它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往草丛堆里撞,往水潭里跌,遇到湿土堆了就拼命地挖洞,直到夜里才回来,精神恹恹地躺着,不吃不喝,一个身子泥污不堪。母亲知道真相后就把我一顿臭骂。而今小灰死前,肯定也经历过这样的一番痛苦和折磨,母亲却是亲眼看到它死去时的惨状,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
看到母亲难受的样子,我突然也觉得,今后回家,那个灰色的、跑得飞快的精灵将再不会远远出现在我的视野,也不会在我出门之时跟着我们送出很远的路了。世间许多人和事都是这样,只有当你永远地失去他的时候,你才真正感到他曾经是多么地让你感动。
我安慰母亲,说我们可以重新养一条狗的。可是这么一说的时候,我心中却深深地知道:即便如此,尽管我们还可以一样叫它“小灰”,但它已经再不是那个曾经在我们眼前一溜而过的灰色精灵……
[ 本帖最后由 北雁 于 2011-3-1 11: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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