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舍弃尽本真

近年来，“请到台子看黄河”已经成为人们广知的一句公益广告语。人们喜欢自然风光俊奇秀美，古今文化交相辉映的台子镇，并非单因它曾为元朝巨镇，济郡名城；也非单因它曾经水陆相通，财连银汉。台子人民用自己辛勤的双手，经过长期不懈的创造，已将家乡变成了一方既有发达工业，又有丰饶物产，既有笛箫和鸣，又有果木繁茂的富庶之地，以“文化名城、黄河明珠”为特色的绿色农业观光旅游，吸引了大批城市居民和白领阶层来此休闲娱乐，赏青品果。 其实，黄河在山东境内的历史还不足二百年，它于咸丰五年在河南兰考决口后，夺原齐东县城以北的大清河入海，这就是台子镇身边的黄河，它浩浩汤汤、放荡不羁，挟持着黄土高原上的大量泥沙滚滚而下，并且多次在山东境内下游决口，“前代以来，屡遭河患，盖齐东地处卑下，西横坝水，东绕减河。民间庐舍枕河而居，河流暴涨，烟火鳞鳞，皆宛在水中，害莫大焉。”清代齐东诗人李培在《水灾行》中写道：“河决成巨患，言之直痛绝。洪涛如汪洋，斯民尽鱼鳖。”黄河大堤内淤积下来的土地，都是风景独好的沃野良田。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黄河河务部门开始实施“淤背”工程，将大型搅泥船开到黄河中，搅动河水后，增大含沙量，再把河水通过管道输送到大堤南坡，淤积后把清水放走，不仅大大加宽了大堤，同时还改造出了大量良田。由台子河务段沿黄河大堤西望，东西连绵数里的无花果树，枝叶繁密，绿意深沉，仿佛一件巨大的绿色外衣铺陈在大堤南侧。这里是目前滨州市最大的成片无花果林，也是台子镇特色农业观光旅游项目中的最大亮点之一。 这片规模宏大的无花果林，像是藏在深闺无人识的小家碧玉，初识它并且赏识它，则是在一次驴友组织的活动中。我们一行十余人沿着逶迤东去的黄河大堤，闻一路花香，赏一路秋景，飘一路歌声，洒一路欢笑。车过码头梯子坝，再过胡楼引黄闸，往东极目远眺，但见大堤南侧的淤背上，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果园，眼尖的驴友从树叶的形状上早已发现，这就是我们所要寻访的台子无花果基地。徜徉于绿影婆娑，青翠鲜亮的小路上，紫红与青绿的无花果，隐匿在枝丫间与果叶下，似一些可爱的娃娃，向络绎不绝的游人扮上一些调皮而可笑的鬼脸。记得小时，我对无花果充满了好奇之心，不只因它有着与众不同的果实，单它“不与群英竞艳裳，不施粉黛自端庄”的英姿，及它“不效落花随浊水，不为春去意彷徨”的洒脱，就足以令人顿生敬慕之情。早年的春天，我从伙伴家中移栽一棵到我家的影壁前，几番春风吹拂与夏雨滋润，青涩的果实，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长在了树丫间。尚在学校就读的我，每个周末回家时都要在树前观赏。只是秋天家中盖房，无花果树因沙石灰料的埋压而夭亡。 自此，我对无花果的关注与了解日益增多起来。无花果又名天生子、文仙果、奶浆果等，既是鲜食果品又是一种中药材。偶尔品尝过同事带来的无花果，得知它味甘甜如柿，营养丰富而全面。果园甜香，清风拂面，令人惬意而舒畅，我们所在的这片无花果林，隶属邹平黄河河务局台子修防段栽植并管理。来到无花果果园屋子前的时候，正赶上潍坊的一家外贸公司来拉无花果。据台子修防段的王生虎段长介绍说，这家公司从事无花果出口日本业务，至今他们已经连续来了四趟，拉走了两万多公斤鲜果，因为供货能力有限，加之许多寻古探幽、旅游观光的城里人多喜欢采摘尝鲜，实在不敢卖给他们了。文雅兼具的王段长，看上去略有疲惫之态，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业，为了全面推广无花果，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心血和汗水。因他是我一位女同学的弟弟，自然我们的交流就轻松了很多。其实自从我们走进无花果园的那刻起，忙里偷闲地的他，一直给我介绍无花果：从古至今，从种植到收获，从贮存到加工，从无花果生意到无花果文化，说起无花果来，他就容光满面，精神焕发；说起无花果来，就像说起他的孩子，亲切无比。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头脑灵活的王生虎，在种植无花果之前，对水果类经济林木进行过细致的研究，包含无花果在内的第三代水果因为富含营养，具有较高的保健价值而前景见好。他在对猕猴桃、蓝莓和无花果这样的三代水果进行了一番详细研究后，最终选择了富含糖、蛋白质、氨基酸、维生素和矿质元素的无花果。没有行动的计划永远是口号，王生虎通过翻阅大量的资料了解到，国家有个星火计划，由当时的山东省林科所承办，主要研究无花果优良品种的引进、种植、加工等技术。通过多方咨询了解，王生虎找到了这个项目的主持人杨福兰教授，并于二零零八年从济宁市的嘉祥县引进种植了一百亩无花果。王段长介绍说，无花果树苗栽培容易，适应性广，抗盐碱能力很强，当年栽苗当年挂果，投资在极短的时间内即可收回，而且没有大小年，特别有利于生产绿色果品。望着这些无花果，它犹如哲人们那一行行成长的足迹，仿佛是生命坦然地真情诉说，它平常的外表下，蕴含着不平常的精神空间。一场秋露，一层薄霜，便让无花果原本青翠的生命，从此染上了温和的紫红色泽，满园飘荡着香甜甘美的醇厚滋味。
当年无花果的产量达到了亩产四百公斤，让王生虎欣喜不已，可苦恼随之而来，因为台子无花果的知名度太低，四万公斤无花果几乎没有销路。为了打开市场，他带人到宾馆、饭店、超市上门推销，让人免费品尝，当年的鲜果全部送人了。邹平当地的无花果种植没有形成规模，百姓家中零星种植的无花果，只能令人满足于吃个鲜口，而它的药用价值、营养价值、园林价值非常需要人们深入地挖掘，王生虎在河务局及台子镇委、镇政府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市场开发上。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无花果具有润肺止咳，清热润肠，镇咳止喘，补脾益胃，润肺利咽，润肠通便的特殊功效，最终得到了人们的认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无花果味甘平，无毒，主开胃、止泄痢、治五痔、咽喉痛。”科学家们从其果汁中提取的苯甲酫、补骨酯素、蛋白酶等抗癌物质，对癌细胞的抑制作用非常明显，尤其对胃胃癌有奇效。如此看来，无花果甘甜多汁、丰腴汁满的情感，如济世救人，仁爱为怀的民间神医一样，既有襟怀坦荡，坚韧刚毅的特性，又有质朴高洁，弥久芬芳的品格，在这薄水霭雾，轻烟冷韵的季节，确实令人景仰。
人们之所以喜欢无花果，应该与它“有花”与“无花”的争辩不无关系。那些在树上忙着摘果的大嫂们抢着和我说道，无花果不仅有花，而且有许多花，只不过是粗心大意的人们，用凡胎肉眼看不见罢了。我们吃的无花果，并不是无花果的真正果实，而是它的花托形成的肉球，无花果的花和果实藏在肉球里面。如把无花果的肉球切开，再用放大镜观察，可以看到内有无数的小球，球孔内生长着无数小花，每朵雌花结一个小果实，藏在肉球内。无花果不仅有名不副实，而且还是千花之果呢！它将花悄悄第“隐居”在新枝叶腋间，它的雌花、雄花“躲藏”在囊状肥大的总花托里面，不像那些过度张扬的花，让花托把花被和雌蕊、雄蕊“抬”得高高的，用来招蜂引蝶，卖弄风骚。人因可爱才美丽，内在的完美才更重要，无花果也是颇具谦谦君子之风，清雅中犹见那份独特的淡然之美。
可以说，王生虎种植无花果，一直处在边干边学的状态，但从二零零八年以来的四年间，他的经验越来越丰富，种植技术逐年提高，亩产达到了两千多斤，这在种植环境相对较差的北方地区已经相当不错了。看到王段长喜形于色的神态，我也早已被他深深地感染了。无花果全身都是宝，除果实以外，其根及叶也可入药。他从网上的一个数据库中发现的科研论文，让他发现了果实以外的开发价值。那时，制约无花果发展的一个瓶颈，就是无花果的保鲜问题，二零零九年的下半年，王生虎着手建设无花果保鲜仓库，他多方了解并聘请了一位专家，投资三十余万元建成了国内第一个真空磁脉冲冷库，经过调试与试验，他发现冷库温度调到零度以下，冷冻后的无花果解冻后，颜色、口感、外形等，竟然没有任何改变，这让无花果冻果开发的进度大大加快。绿色、健康的无花果，其药用价值、营养价值、绿化价值，在这片无花果园得到了真实而全面的体现。
络绎不绝的采摘者，成为无花果园的一道独特风景。大地回春、草木欣欣向荣，无花果树就蓬蓬勃勃地抽枝发叶，悄无声息地开出花来；秋高气爽、雨水充足，它的枝条又大踏步地向上延伸，会重新开出花来。无花果从每年的六月份陆续成熟，直至霜染枝叶，色满秋实，它让黄河绿韵如天籁盈耳，让人间奇果真实呈现。它像一位饱经风霜的智者，其淡泊情怀体现在了亘古岁月之中，它既没有国色天香的高雅，也没有魏紫姚黄的绚烂；它既没有“人传郎在梧桐树，妾愿将身化凤凰”的情感执着，也没有“如捻青梅窥少俊，似骑红杏出墙头”的多情浪漫，简单得仿佛只有结果而没有过程。人们常用“年年结果人都见，岁岁开花易隐形”的诗句，来赞颂它的朴实无华；也常用“无边风月劲声色，淡泊镇静远与纷”的诗句来歌咏它的君子风范。它在循循善诱地劝导那些期待不劳而获者：人生的成功只能靠自身的奋斗去争取，它本身“劝君莫信无花果，结果开花勤耘耕”，“幸福不会从天降，社会主义等不来。”
无花果树之所以令人景仰，是因它不瑰丽、不水灵、不芳香，只是深深浅浅地绿，甚至绿得有些沧桑，但它繁茂、淡雅、平实、宁静。在这片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齐东大堤上，在这块绵延不绝的黄河风景中，我品味到了人间奇果的美妙，也品评到了生命之果的真实内涵。种下一片无花果，延长一条产业链，台子镇无花果专业合作社的无花果，鲜果、冻果、制茶，再到苗木培植、盆景培育、枝叶制药等等，不仅令人眺望到了无花果开发的美好前景，它给我的最大收获，是让我深刻理解了孔子那句“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真正含义。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2-2-27 21:1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