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宏大柏

克宏大伯
　　 文/梅林
　　二十多年前，我在姚街小学实习。克宏大伯就住在学校附近。好像是听别人说，他的字写得好，我就去找他。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他家的房子，比较老旧。青砖黑瓦，门头还有雕饰，一共三开间。门下有上十级台阶，里屋为木头结构。村里的老屋，多是这个式样。他家的屋后，还有大片竹林，住处就更清幽了。
　　进到屋内，看到狭小的堂间，塞了几排木架子，架上摆着许多袋子。那些袋子，圆鼓鼓的，有一股浊味，浊中又有香气。这就是袋装香菇，可我当时并不知道。
　　正纳闷呢，克宏大伯从房里走出来。他面盘特别大，粗糙的面皮上，满布着粗短的胡子茬。领我去的人，把我作了介绍，说明了我的来意。他憨憨地笑着，把我引进房里。
　　他没有什么客套，连茶也忘了倒，马上就要写字给我看。他桌上摆着砚台，但没有去磨墨，只把小瓶墨汁，倒了一点放碗里，可能是怕我着急吧？毛笔先放嘴里舔了，再去濡上墨汁，又在碗沿上捋捋。并不坐下，躬着身子，就着废报纸，一路写下去。
　　他写好了，让我也写几个字。我并不客气，抓起笔就来。自己写的，那根本不是字。可能自侍读过师范，比他文化要高，有种优越感在作怪，当时并不觉得。我实在太浅薄了，可他没有慢待我，临走时还让我再来。
　　那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去他家练字。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有空了才来指导我，把我当成自己家里人一样。怎么个写法，他倒不多说，每次只写几字，让我照着练。他还带我去见一位克字辈老人，讨教写字的门道。他看我写字很热心，就非常高兴，说自己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把心思放在赚钱上，不喜欢写字了，写春联还要找他。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无奈。
　　他是个多面手，不光字写得好，还能扎灯笼，画年画，唱戏文。姚街的傩戏很有名，那里面该有他的身影。乡镇文化站要他去，他因为有老娘在，每次都回绝了。我替他可惜，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可能是家境不太好，他更致力于经济。他种了香菇，还养了绿毛龟。这些东西，我闻所未闻，他说起来却头头是道。后来，我到山里工作，写信让他去玩。他回信说，他刚接到湖南某地的信息资料，了解了一些高产良种，想趁农闲捞点小钱，把它们买回来。但向我保证，以后一定抽空去看我。
　　翻过年来，他就去了我那里。去的时候，他带了不少土特产，什么山芋角糯米糖之类的，都是他自己做的。我拿出一张纸来，让他替我写了一幅字。他稍作思考，写下了石评梅的诗。我只在食堂打了饭菜，他也吃得很味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他有堂客，他也从不跟我提这事。还有，他相有点老，难以看出实际年龄。只是觉得他大我好多，我就喊他“大伯”，他却很不赞成。他在信中说，不要看他年纪大，文学才识却在我之下，许多地方还很幼稚。他称我为“友”，说如果我一定要喊他“大伯”，他就喊我“老师”，并且不再见我。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1-7-20 19:0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