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城市（外一篇）

　　下班后，站在炙热的街道旁等公交车。久等而不见；只有撑着太阳伞的“摩的”在街道上自由地穿梭。同事打来电话，异常兴奋：“出租车又罢工了，你赶紧去采访一下！”我曾在报纸上发表过几篇通讯稿，现在几个同事都成了我的线人，可他们提供的线索不是出租车罢工就是公交车游行——每年都有相关报道见诸报端，问题却从没有得到过解决。步行回家，进门后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脸，咖啡色的自来水迅速地流了出来——附近的自来水管整修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整修后，水管里总要流出这种咖啡来。 　　躺床上听《美丽的南方》，不一会儿，MP3就唱哑了。顿时，楼下汽车的鸣笛以及小贩的叫卖之声，皆如同光芒一般涌了上来。小城的喧嚣，使这个雪白的夏天变得更加浮躁……晚上的时候，霓虹又点燃了刚有所降温的空气，街道两侧的歌厅则将它们过剩的音响都放出窗去，先生老总引吭高歌。 　　几个在广告公司上班的年轻朋友打来了电话，邀我去“杀人”。“杀人”地点在市中心一个叫“巅峰户外”的俱乐部里面，那俱乐部的老板是个户外运动的发烧友，据说户外运动的爱好者都喜欢玩杀人游戏。我坐“摩的”赶到了巅峰户外，十多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围成一圈在那玩扑克，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俱乐部的老板便宣告游戏开始，“天黑请闭眼……”杀手和警察互认同伴，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厮杀正式拉开帷幕。 　　警察以保护平民杀死所有的杀手为胜，而杀手则以杀死所有的警察或平民为胜；游戏中的平民由于不识任何同伴，很容易受杀手的诱导在投票时致警察或其他平民于死地。输的一方必须“真心话”或“大冒险”。所谓“真心话”无非就是问一些“你最想跟谁上床”之类的问题，虽然俗不可耐却能惹人欢笑。其实大家最乐意看到的，是输家选择“大冒险”。 　　这天晚上最令人捧腹的“大冒险”是某龌龊杀手被正法后，他高举“专治性病”的广告牌，到隔壁的台球俱乐部拉住任意三个人的手，并对他们大喊：“哥们，我的病终于有治了！”这种惩罚方式，在“大冒险”中很为常见——许多阴险的惩罚方式都是老梁想出来的，因此大伙最记恨于他，可虽然记恨，大伙却苦于老奸巨猾的老梁不论是当警察还是做杀手都没有输过。正因为这样，老梁到头来遭到了同伴的出卖，人们太想看老梁的笑话了…… 　　第二天，一辆红色的雪铁龙小车悄然停在了人民路上，车顶上写有“当街招亲”四个大字，而可怜的老梁就坐在车内。人们对此满腹狐疑，说帅气的老梁是个残疾人的也有，说他吃饱了撑着的也有，但就是没有人猜到他竟然是玩杀人游戏输了。几天以后，老梁的事迹便上了人民图片网，随后被《联合晚报》、《竞报》、《河北工人报》等数十家媒体转载。 谁来拯救“小马哥” 　　刚开始听到“坏人”表哥要结婚的消息，我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小时候，我倒是十分地喜欢这个“败家子”。那次他酒后发狂，用板砖拍爆了别人的头，为了躲避仇人报复，于是躲到我们家来了。表哥很懒，他只拣连我都能做的活儿来干，比如说放牛。每天放学后，我都要跑到在山里放牛的表哥那儿去，缠着他给我讲“十麻子”的故事。虽然表哥更喜欢吹笛子，但我却不爱听，如果他执意要吹笛子，回家以后我就当众念他写给女孩的情书。 　　表哥嗜酒如命，这要归功于我舅舅。我舅舅是个酒鬼，他老觉得喝酒能让人变得聪明，于是从小就训练我表哥喝酒。等到儿子青出于蓝，父子俩便成天窝在家里拿饭碗“碰杯”，天长日久，瓷碗撞碎无数。有一次，父子俩喝着喝着竟打起来了，事情迅速成为笑谈。那天，舅舅和表哥在电视机前一边看《马永贞》一边喝着酒，我舅舅说马永贞这小子肯定要被人干掉，可视马永贞为偶像的表哥却不同意，两人争着争着竟动起手来，最后双双进了医院。 　　我没有见过我的未来表嫂，不知道她是否“凶悍”得能够管住我的表哥——是，则欢喜；否，则忧愁。当年，表哥因为偷了我家柜子里的几十块钱而被赶了出去，他大概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便再没来过我家，我倒是陆陆续续听了他的一些事迹：不是被别人砸破了他的头，就是他砸破了别人的头——这种“二流子”，谁敢嫁？用一句我们家乡的俗语说，就是“看见他的背都怕”。 　　没过多久，我受父母之命去参加了表哥的婚礼。 　　我所见到的表嫂长得十分文静，据说是表哥以前在卫校的同学。表哥曾在某卫校读过书，可还没到毕业呢，他就退了学。退学之后，表哥给自己起了一个叫“小马哥”的绰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视周润发为偶像），小马哥酗酒嗑药，打架斗殴，敲诈勒索的事情基本上都让他给干绝了。说也巧，有一次被人打破了头的小马哥竟在医院碰到了他卫校的女同学，也就是我未来的表嫂。小马哥对他的女同学有些动心，这时他才开始“真正思考自己的人生”……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按部就班了，也有些俗不可耐。表哥跟我讲这些的时候，他还酸溜溜地感叹了一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婚礼上，我端起杯子去敬表哥的酒，表哥却显得有些犹豫，他瞅了瞅身旁的表嫂，仿佛在请求批准似的。其实，此举我乃有意，因为大伙都没有去敬酒，想必是知道表哥已经将那“马尿”给戒了。此时，我的表哥像极了一头被驯服后的野兽。事后，我一直在想，表哥曾经和现在许多的年轻人一样误入了歧途，但事情总会有解救的办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