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青又青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56 编辑 <br /><br />榆子/文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有人叫门，我赶忙下床开门，站在门口的是拎着一大塑料袋青菜的乡下邻居，她没打算进屋就忙把菜递于我，说是急着进城办事，顺便帮母亲把菜稍给我。
　　袋里有韭菜，不用看我也知道，只是感觉太多了——每次送的都吃不完，曾几次告诉母亲以后别送了或少送点，可她依然坚持送那么多，每次都说吃不完可以送给邻居呢！她以为这都像我们乡下，邻里之间不分彼此，看到谁家地里有自己需要的瓜果蔬菜打声招呼尽管食用，自家有的别人没种的不管贵贱都一样的大家分着吃。可她不知道这么廉价的菜城里的人不稀罕呢，我好意思送谁去！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口，怎忍心伤了母亲的心！我打开塑料袋看，里面还有一大簇小青菜——母亲知道我女儿最爱吃它，也顺便带了来。
　　拿出青嫩的小青菜，袋内立刻散发出韭香新泥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想把它储存到我的肺部里，任由我随意的呼吸和陶醉。我拿出一把看看，韭叶上的露水沾湿了我的手指，我知道这还带有露珠的韭菜是母亲刚从菜园间割下的，根茎还沾有新泥，叶片间也夹杂着细枝草叶。它显然没有菜市场中的菜光鲜亮丽，更没有它们的柔顺整齐。母亲急于送来以至于没来得及清洗和摘取草须，使得这凌乱的韭叶依然我行我素的任意伸展着，硬挺的茎叶还显示着它生命强盛的痕迹。
　　抚摸着它，一份亲切，一份温馨顿时遍及我的全身，心底有种要倾诉的欲望，像遇见久违的亲人，看着它我迫不及待的向家人及孩子诉说着关于乡下儿时的种种经历……。然后捡去杂草把它放在自来水下面轻轻的冲洗，鲜亮的茎叶更显出它本质的朝气，此时它的光鲜会让菜市上的菜黯然失色几分。我和它一样需要清除自身的泥土，可总舍不了曾经朝夕相伴的泥土气息。母亲的土地养育了我，母亲的土地栽种着它，它日日伴随着我，滋养着我，和我一样呼吸着田野的空气，和我一样拥有泥土的气息。
　　谁说它不是我血脉相通的亲人？多年前母亲就在自家的菜园里验证了这个秘密。
　　母亲不大的菜园里虽然一年四季分别交替种着黄瓜，番茄，豆角，青椒……，春夏秋的季节菜青果旺，不仅供自家吃菜，连前后邻居也用不着买菜。今年种豆角，明年种茄子，根据喜好变换着青菜的种类，但不管怎样的变换，每年却少不了它——一茬又一茬的青翠韭菜，除非到了寒冬它才隐藏起身体把根须深埋在土里，而来年的春风一吹它又开始新一轮的生长，割了再发，长了又青，越割越青，越长越旺！不必担心吃完它，更不须操心栽种它，只要一次引它种到土壤里，它的生命就一直生生息息不断延续……其他的菜，谁有勇气和它相比！
　　和其他娇嫩的菜相比，韭菜的平常及普通常使人不屑一顾，不金贵的它自然在菜市的价格中居于低位，“头刀韭，嫩可口；九刀韭，臭死狗”的乡村谚语就足以说明韭菜只有在初春第一刀时才鲜嫩可口，那是因为见不到其他菜的影子才方显出韭菜的价值，而到夏季后以至秋季的韭菜连狗都不闻它一闻！只有母亲年复一年的种着，不厌其烦的割着……
　　其实据我所知母亲也不大爱吃韭菜，她最喜欢吃的常是一些玉花菜，卷心菜等，当然更喜欢野菜——过去的年代她曾以野菜救过命。只是因我儿时挑食不喜吃青菜，但偶尔一次的韭菜让我胃口大开。有心的母亲设法找到一些韭菜种粒撒在自家的菜园中，于是韭菜在我家园子里生根长叶，一茬青似一茬，我的一日三餐自然有了韭香的味道，变换的韭菜面片，韭菜卷儿，韭菜包子……。我当时的吃相肯定让母亲满意，以后我渐渐红润的面色更让母亲欣慰，她庆幸自己找到了使我身体健康的法宝！
　　直到现在，母亲依然设法让我吃上她亲手栽种的新鲜韭菜。曾几何时，年迈的母亲急匆匆赶十来里路送来一些青菜又匆忙的离去，她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以至于离不开那片土地，哪怕一天一会儿；曾几何时，焦急的母亲站在村口来回巡视过路的村民，打听着有谁进城让他顺路帮我捎来一把青菜；曾几何时，热心的邻居进城时都会绕到我母亲家的门口大声的吆喝一声：进城了——，捎菜不——？母亲听到喊声会急匆匆跑出院门，笑脸招呼着邻居，然后拿起镰刀快步走到菜园里迅速割下几刀韭菜，或者再顺手摘下几个黄瓜，扭下几只茄子，掐掉几撮荆芥……，那时的母亲欢快的在菜园中忙碌着，来回转悠着，六十多岁的身体此时却轻盈像只飞舞的蝴蝶在菜园中飞来飞去的寻觅着，采摘着……。于是，带有母亲手温的新鲜蔬菜经过邻人的脚步碾转到了我的手中……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青青的韭菜映出母亲越发苍老的笑脸，新鲜的气息蕴含着母亲浓浓的爱意，我无以回报母亲只能义无反顾的接受它，变着法儿食用它，这就会给母亲带来一丝慰藉，一份快乐，我想这对于我也是一种爱的回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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