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2 编辑 <br /><br />母亲的奶
武志强

　　我是吃着母亲的奶水长大的，这一点肯定无疑，我刚生下来时肯定也就是大人的一只鞋长，父亲生气时就会说：“还不如一生下来就把他丢到尿盆里淹死呢。”我一出生，嗷嗷待哺，我急欲寻找的肯定就是母亲的奶头。而当母亲把她那饱满的奶头塞进我嘴里时，我是怎样啧啧地贪吸着啊。我是吃着母亲的奶水长大的，但是现在对母亲奶汁的甘甜已经没有印象了，更不会有记忆。因为那时还没有对于生命的记忆。
　　现在我写下这些文字，开始在文字里想象母亲奶水的甘甜，我的生命里流着母亲奶水的甘甜。我一边吸着，有时都能咬疼痛母亲的奶头，一边用眼睛看着我的母亲。母亲说生着我的时候我是急着往出爬呢。我想象我那时扑腾着胳膊腿儿往出爬的情景，但我又想象不出。母亲说我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好看，白白的，双眼皮，眼睛黑亮黑亮的。我来到这世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母亲，是母亲微笑的幸福的面孔。母亲让我知道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温情的歌，这支歌由母亲唱着，一直到她生命的终点。
　　现在我咂了咂嘴唇，条件反射似的回味到了母亲奶汁的甘甜。母亲说：“你都不是吃奶的孩子了，你长大了。”记忆里有过摸着母亲奶头的情形，那时我总是还小吧，害怕黑夜里灭了灯睡觉，依着母亲睡觉，伸手进母亲的被窝里握着母亲的奶才能睡着，母亲的奶是饱满、柔软、温暖的。我的生命与母亲连在一起，这样我才有依靠，才不在黑暗里恐惧。一次大约是我抓疼了母亲的奶，母亲拨拉开我的手。我把手缩回自己的被窝，敏感的我觉得受了委屈，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竟有一种被母亲遗弃了的感觉。我忽然意识到我长大了，以后再不能摸着母亲的奶睡觉了。以后我也就真的没再摸过母亲的奶。但那最末一次的记忆留在了我的心间，那温暖的记忆温暖着我。
　　母亲以她辛勤的劳作养育我长大，由黑发变白发。母亲的奶由饱满变干瘪了，吊在那儿布袋子似的，一次我看见了，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母亲养育我长大，然后在村口送我远行，看着我离开她。我走出去好远，回头去看，母亲还站在村口，我看到的只是母亲的影子，落叶在我脚下，秋天的凉风吹着我的母亲，吹扬起母亲的白发，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母亲看着她的儿子距离她越来越远了。难道母亲养育儿子就是为了让儿子远离开她吗？而她把自己留在乡间的那个院落里。记得母亲说过：“你们现在都像鸟儿一样飞走了，飞远了。”言语间自有一份感伤。
　　又快要过年了，想到自己出门在外这些年没有混出个模样，就觉得对不起母亲似的，儿子想使母亲为自己骄傲，母亲想因为儿子而自豪，这都是正常的自然的。然而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只能为自己遗憾，也让母亲遗憾了。母亲说：“只要你们在外面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母亲对儿子没有额外的要求。前两天有一位警校的同学来看我，说谁谁现在已是铁路公安局干部处的处长了，那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竟然想到母亲的面容，如果我当了处长，母亲一定会笑开颜吧。其实想使母亲骄傲的念头一直没有在我内心里断了。因为我是吸着母亲的奶水长大的啊，我想回报我的母亲，想给她脸上增添最大的荣光，想让她的耳边听着邻里们对她儿子的夸奖声。母亲并不看重我的写作，她总是对这很淡然的，觉得挣不了个钱，又耗身体，没什么用处。我也很少在母亲面前提到我的写作。
　
　　虽然我远离母亲，但母亲还记挂着我，昨天打电话来关心我的身体，叫我过年带妻儿回家。我在电话里告诉她：“妈，你女婿买上十几万的小卧车了，你以后来太原方便了，过年就能开到丈母娘的家门口，你脸上有光了。”母亲呵呵地在电话那头笑了，她说：“你姐告诉我了。”听着母亲的笑声，我也为母亲高兴。我已好久没听到母亲的笑声了，想不到却是在电话里听到的。
　　母亲付出在我身上的心血是数不清的，从把我怀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了，直到我出生，开始吸着她的乳汁一天天地长大，母亲也曾在我身上寄托了希望，后来见我没有实现那希望的能力，她也就不再提起。这或许是普天下母亲对于儿子的一份心态吧。因为爱，所以宽容。相比较母亲的牺牲和付出，我所能回报于母亲的真的很少，我内心是有愧疚的。真的希望在母亲晚年能多听到她这样开心的笑声。
　　愿母亲的晚年每一天都能平静、幸福、安康的度过。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