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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告别生命的一针

2022-01-11叙事散文万里晴空
也许是因为久坐敲字缺乏锻炼,也许因为是气候寒冷潮湿缺乏阳光,我多年积累下的肩周炎、风湿、颈椎病,从去年冬天开始东山再起,以十面埋伏的恐怖气势朝我挤压过来。疼得指尖生硬、肩膀麻木。无奈之下,再次四处求医。想想因当年CT检查,搞了个甲瘤的副业,……


也许是因为久坐敲字缺乏锻炼,也许因为是气候寒冷潮湿缺乏阳光,我多年积累下的肩周炎、风湿、颈椎病,从去年冬天开始东山再起,以十面埋伏的恐怖气势朝我挤压过来。疼得指尖生硬、肩膀麻木。无奈之下,再次四处求医。

想想因当年CT检查,搞了个甲瘤的副业,再不敢奔大医院搞什么全面检查。本来中药可以消除的小小甲瘤,却被医生的严重分析吓得害怕甲瘤恶变,我吵着闹着非到市里做手术。结果一个黄豆大小的良性肌瘤,竟让我受了一场割颈之痛。于是,这次就整体忙着贴膏药、按摩、刮痧、拔罐多管齐下。然而折腾来折腾去,钱没少花,病却见效甚微。

早一阵忽听邻居说蜂针治疗,效果显著。也就是用工蜂的毒针蛰叮患处穴位。轻者几个疗程便可痊愈,重者则需常年治疗。邻居家的大哥得了两年的肩周炎,用六只蜂子针了两次已经疼痛全无。他爱人是二十来年的类风湿,浑身疼痛,走路一瘸一拐的。已经针疗两个月,四肢稍有轻松感,但如果痊愈,恐怕得坚持十来年。老去十几里外的老中医那里针疗,很是不便。经过热心的老中医的经验传授,那位大哥很快掌握了捉蜂、针疗的技巧,于是,主动承担起了对老婆及邻居的义务治疗。嫂子的类风湿虽然没多大显著成效,左邻右舍的肩颈疼痛治好了不少。两口子了解了我的病情,一再热心地鼓励我试试。人家自愿出门到野外逮蜜蜂,免费治疗。

可一回忆起曾被蜂子蛰过的痛苦,总是毛骨悚然。而为了治病,我还是兹生了尝试的念头。于是,先在网上查询蜂疗,看是否可行。

从“中华蜂疗网”上了解到:蜂疗有可靠的历史,当追朔到公元前二世纪古罗马医学家盖伦用蜂针止痛的记载。而此前(公元前三千年左右),古埃及人对蜂胶、蜂王浆的保健、医疗功能已有了相当的认识,故有埃及艳后克里奥波特拉以蜂以蜂王浆为美容秘方的传说。欧洲则有查理曼根·福克兰大帝用蜂针保健、沙皇伊凡雷帝以之治愈风湿性关节炎的记述。几乎与之同时,中医药古代文献关于蜂蜜、蜂蜡、蜂子、花粉等的药用价值也有了极其详尽的描述,其后并有以蜂房、蜂针入药的记录。但采用蜂针螫刺治疗则由西方始,20世纪30年代中国已有人尝试蜂针治疗,50年代经前苏联正式传入中国。


蜂毒中含有多肽和酶类等有效成分,具有直接和间接抗炎止痛作用;调节免疫能力,增强免疫抑制作用;改善血液循环,增加末梢血供,增强心脑肝肾生理功能及其局部经络和物理作用。其中主要是抗炎止痛和免疫调节两项。从中医角度看,蜂毒进人人体以后,能活血化瘀、消肿止痛、通经活络、祛风散寒的功效。另外,蜂针刺入穴位.有针刺经穴的机械性刺激,又有蜂毒的药理作用,蜂蜇后局部的虹肿反应,还有类似温炙的治疗效应。所以,蜂针治疗同时具备了针刺、温炙、药物治疗的多种功效,是其他方法无可比拟的。


经过几天的信息、心理准备,我终于胆怯地走进了好客的邻居家。一进门,看见大哥手里拿着一小瓶工蜂,和蔼地冲我笑笑。目睹那些蜂子四肢沾满黄色的花粉,在钻了许多小孔的塑料瓶里挣扎,虽然没有蛰过我的大马蜂可怕,但想到可能类似的火烧火燎的刺痛,我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本来就怕疼,更害怕蜂子蛰的我,挤出的笑一定很难看,逗得嫂子慌忙把我拉到她身边,亲昵地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安慰:没事的,不疼,就像蚂蚁咛了一样。

等我镇定后,大哥拿起一个干净明亮的镊子,从瓶中利索地夹出一个蜜蜂,我立即“妈呀”一声尖叫起来,他只好微笑着再次等待我情绪稳定。

考虑到自己那夜里稍微伸在被子外边就被疼醒的右臂,又考虑到邻居夫妇无偿帮助的一片好心,考虑到曾经为了生孩子和做甲瘤两次经历手术台考验的生命,还有什么不敢尝试的呢?于是,硬着头皮,咬紧牙关,攥紧嫂子的肥大温暖的双手,示意大哥下手。大哥随即一手拿着夹有蜜蜂的镊子,一手在我肩上找穴位,口里边念叨“就这个地方啊,开始了,疼不?”“不疼啊,蜜蜂就是这样叮的吗?”我有点怀疑,可还是放松了许多。“是啊,就是这样,给你说过没事的。”嫂子趁热打铁。紧接着便是霍的一下蛰痛,我大叫一声,吓得大哥赶紧撒手,连声问我咋样。嫂子赶紧帮我揉搓,按摩被蛰的四周:“有点红肿,但不碍事。”“只要没有浑身起疙瘩、奇痒的过敏反应,都属正常。”大哥补充道。

也许是大哥和嫂子善良厚道的安慰起了作用,也许蜜蜂的针痛本来就不怎么难以忍受,不多时,我便恢复了常态,主动要求大哥继续针刺。一针、两针、三针……刺了五次,大哥说不能太多了,隔三天疼痛过去后再说。说也奇怪,病疼厉害的地方蜂针灸过,还的确像蚂蚁咛的,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其后的每次蜂疗,我都轻松大方多了。每隔两三天,就跑过去看有没有新蜂。

原来只顾趴在嫂子腿上,闭着眼睛,瑟瑟缩缩地迎接蜂针刺痛,从没留意过针疗后的蜜蜂的状态。前天突然想看看那些曾经读小学起,就被歌颂的可爱的精灵。经过寻找观察,发现那些失去了尾针的工蜂,都在邻居家垃圾篓内奄奄一息地扑腾,似乎在做临终前痛苦努力抗争。大哥说,它们蛰了人后,都会死去。这我也曾听说过,但亲自目睹它们因我而死的悲惨场面,心中不由产生一种犯罪的恐惧。我可是几乎不杀生的啊!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蚊子苍蝇这些十恶不赦的害虫,我是从来不伤害小生灵的。对于人人喊打的老鼠,也只是哄吓赶走,不敢亲自下手置它于死地。中学时代,曾经在课余逮一些蚂蚁放进文具盒内,装模作样地观察他们如何交友,如何喜怒哀乐,并为此写下过不少无病呻吟的文字。那时也许是少女的羞涩,也许是瘦弱吧,令我走路斯斯文文,但并非故作“走路恐伤蝼蚁命”的悲悯姿态。有一年夏天,急着让我往麦场送麻袋、趁雨前抢收麦子的妈妈,一语道破我的假斯文,骂我一步踩不死个蚂蚁。我扑哧一笑,顽皮回敬:蚂蚁那么弱小无助,我为何要踩死它呀?……至于那些与花为伍的可爱的蜜蜂,我是无论如何也产生不起残害它们的念头的。

每年春天,坐在院中欣赏母亲的花丛中群蜂起舞,嗡嗡歌唱,其乐无穷。即使有人路过,惹得蜜蜂四下逃窜,可能扑到我头上脸上,也不忍心发怒,赶紧躲藏。后来,从杨朔《荔枝密》中更加了解了蜜蜂采蜜时的辛勤:一只蜜蜂要酿造一公斤蜂蜜,必须在一百万朵花上采集原料。假如蜜蜂采蜜的花丛同蜂房的距离平均是一公里半,那么,蜜蜂采一公斤蜜,就得飞上四十五万公里,差不多等于绕地球赤道飞行十一圈。于是,哄孩子的儿歌也首选了“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如今,却为了病痛,杀死了那么多园丁、公仆等勤劳善良者化身的美丽使者。尽管大哥嫂子说了,像这样的蜂即使不为我们治病,寿命也仅有二三十天,它们去后,还会有蜂王生产出成千上万只工蜂,我依然有莫大的负罪感。又在网上搜寻关于蜂的生命解释:只要蜜蜂感觉有东西威胁到自己性命,会不遗余力地拿出杀手锏,放出针毒自卫。可怜的小生命,它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本能防卫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之后不久将会悄然消失在尘埃中,结束本来就劳碌短暂的一生。

经过一个多月的蜂疗,我的肩膀胳膊恢复了活络轻松的康健体征。在感激邻居哥嫂的同时,我不能不怀念那些消除我痛苦的蜜蜂。我不敢想象它们是怎样地仇视我的来侵,又怎样地忍受撕心裂肺的剧痛,抛出那自救的护身符,去书写与自己钟爱的尘世临别遗言。他们那告别生命的一针,将永远留在我的身体和记忆里,让我更加懂得如何珍惜生命,爱惜自然。
[ 本帖最后由 笨小暖 于 2010-5-20 08: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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