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囊行色寄沧桑(四)

一囊行色寄沧桑（四）
王九峰 当一个人在某件事上陷入困惑无助时，只要旁边有人约略给点暗示或提醒，你滞着的心胸就会豁然开朗，甚至能就此找到前行的方向。正因为那位合肥朋友的启示，使我隐约摸爬到了销售隧道的出口，恍然看到了前途微弱的光晕。从此寻到了虽然艰难但较正常的途径。这从我以后两年的经历中就不难印证这句话的正确。 驻马店位于豫南平原，座落在107国道和京广铁路之侧，属淮河流域，平畴旷野，交通便利。因系农业区域，缺乏大型工矿，除地里农作物外，无其它额外收益，百姓生活比较贫寒，所以消费不高，正适合我们的酒在此销售。驻市虽然是个年轻城市，但辖区内有几个县却在二千多年历史以上，古代也曾出过不少大名人。例：汝南在汉代出了个许慎，他的《说文解字》惠人无算。可以说汝南既古老又知名，自春秋秦汉时置郡至隋唐宋元明清一直未废，明代更是文人辈出。其境内有山，人称天中山。古人谓豫州为九州之中，汝南又在豫州之中，故有天中之谓。上蔡在战国期间出了个李斯。他辅佐秦王赢政铁骑扫六合，一统天下之功颇伟。并对中国封建制度的建立和文字改革更是功德赫赫。所不幸的是他却未得善终。最后竟连驾鹰张网出上蔡东门逐狡兔也不能！千古一相，为中华帝国建树甚多，最后结局让人扼腕叹息！ 撇开这些古老历史不说，还书归正传。来毗邻县市推销，基本是每到一地仍先去糖酒公司联系，他们单位大，一要就是一车。不象供销社，有时需几个社才凑一车。那时面临的不仅仅是销售，还有付款方法。刚开始谈的是货到延期付款，银行凭合同以托收方式代为支付。销不完货还要退回。有意思的是，有的时侯糖酒公司财务或对方银行把关不严，往往让我们钻了空子。那就是货一拉出，我们财务随即把托収办过去，只要该单位帐户上有钱，银行立马就承付了。遇到该单位帐户没款，或银行经办人又较负责，便依照合同通知该单位财务写个不付款理由再退还我们。尽管这样，资金的回笼基本还算不慢。若讲商业术语，每年也能周转几次。 从驻马店到正阳县，直奔公司联系，所幸两个业务股长在计划经济时期，对我们产品都存有印象，未太费口舌便谈妥了，其中一张姓股长最为亲切笃实。接谈时得知，缘起于抗日战争时期，他曾在桐柏回龙乡汪大庄新四军少年军校集训半年，后因战争紧迫又被遣散。所以対桐柏怀有感情。大概是取了爱屋及乌之意吧？一谈投机，他坚邀我晚上去他家共进晚餐。初唔面即予公、私两方皆有得益，不仅扭揑，而复兴奋。 敝乡风俗，第一次去别人家吃饭不能空手，在街上买了些许小礼品，因为高兴，又去熟食店买两个鹵菜，欲待晚上与他大喝一回。兴冲冲摸到他家，谁承想他妻子正在倚门张望（他们一个单位），见我满面春风而至，两手掂着沉甸甸的礼品，更是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夫妇二人客气的把我让到室內，其妻便下厨房忙碌去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便端上两海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我正疑惑间，老张便不客气地一边招呼我吃面，一边自顾自地居案大嚼。带着淡淡的失望情绪，也伏身猛啖。刚扒拉几筷头，却感到碗底有种硬硬的东西，急忙看去，原来是四个荷包蛋。看来这地方人穷，肯定不善用酒菜招待客人。后来与其它人谈起此事，他们还很羡幕地说“这是对你看重，一般都是两枚鸡蛋哟。”闻言释然，多出两枚鸡蛋，恐怕是要拜那几包礼品之赐了。 吃罢正阳蛋面，又到平舆县。此处与安徽临泉县接壤，当年商业活动还算不上繁荣。糖酒公司谈不拢，只好下乡。那时交通还不发达，为早晨乘车方便计，就近宿在汽车站内部办的“青年旅社”。旅社冠以“青年”二字倒也贴切，馆内只有两个待业女青年主持，一叫岚，一叫丽，皆系车站职工子女。平时这里住的都是匆匆过客和驻站司机，唯我每次来都要住上十来天。一来二去厮混熟了，她们总时不时地央求我给她们买电影票。及之到了后来，她们某个人在值班时如有事外出，也不客气地请我代劳。孤身异乡，举目茫茫，在无意中能受到两个漂亮青春小女子的信任，着实是心有所感而情谊难得。 每天早上，急急起来潄洗，然后背上行囊，听着叮铛乱响的瓶子撞击声，上车下乡。按商城经验，每次都是头天下午先看好路线，选定几个供销社顺路一连串地跑一遍，若求得一家订货，便据此做先声，再鼓动别家也订点货，理由是配配车，不然亏吨。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里所遇就有心好心歹之分，遇到心好的，同意选几个品种凑车。遇到心歹的，他非但不要你产品不说，还不忘戏耍你一回。话说来平舆也有几个月时间了，跑了不少供销社，还有一个偏远的社未去，为了不留空白，决定前往。那天适逢该社将各个门市部和下面销售点上的会计全召回社内开会，见人齐，心中很是惬意，认为人多，一旦谈成便省却我许多麻烦。开始业务主任让我等开罢会再谈，因这里偏僻，一天只有一趟班车，错过了点就意味着当天回不到县城，心中难免急躁，便在廊下来回走动。大概是主任读懂了我的心意，止着会议招呼我进去看样品。业务主任有点不快，但见他拿着启盖器忽哧忽哧一口气把我六个品种的瓶盖全部打开。老天爷，那时的瓶盖是马口铁做的，紧紧地扣死在瓶口上，一旦打开便再也盖不上，再带走极难。我想他只要能订车合同，样品不再带走也无所谓。孰料他给所有的人都人手一杯，让其品尝。当品尝后未待他人发言，他倒先骂骂咧咧起来“他妈的，我当是啥好酒哩？这酒不中，你往别处推销去吧。”满室谔然。为了销酒，也顾不上其他，忍气对他再三说项，他根本不为所动，仍然“他妈的，他妈的”不止。开始我以为经常出差，可能在什么地方遇着得罪了他，后仔细想来尚不至于呀。就试摸着问他“主任，我是不是得罪过你？”这回轮到他谔然了。连连摇头。我方明白他纯属戏弄。一时怒起，轮拳便击，幸好他机伶，急忙躲在人背后，才不至于饱享老拳。 揣着一腔积忿返回县城，天已近午，见两位女娃皆在，忽然有股邪气只冲脑门，便对着她俩恶声恶气地喊叫道“今天我请你俩喝酒，谁不答应我就他妈的。”她俩从未见过我凶神恶煞的样子，相顾失色。猛地见她们花容惨淡，方意识到态度孟浪，不觉大悔。急忙敛起怒容，又迅速把几丝笑意运动到脸上。二人见状，知我不是冲她们来的，脸色才逐渐由阴转霁。 酒闷无语，匆匆饮罢回到房间呆呆面壁。门被轻轻推开，岚提瓶开水进来，给我倒杯水后仍无要走的意思，我示意让她坐下。她望着我说“气还没消？到底发生了啥事？”当我把上午情况简单道来后，她扑哧一声抿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发生了啥了不起的大事哩，原来就这档子事，亏你还成天在外面跑，一点也不成熟！”听她用软软的歌吟般的语音批评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流。胸中略微舒坦了些。她接着又说“我原来看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整天不是去工作就是躲在房间看书，也不到处乱跑，见人喜眯眯的，好象也没个脾气，约摸着你是个好人，谁知道今天就这么个小事居然惹得你大发脾气，真让我长了见识，不过你冲我们来是没把我们看外，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在外面受了气，再把脾气转发到离你最近的人身上，让几个人都陪着你一块生气，使人人都受伤害，你说合适不合适？”一番如诉如教的温语，使我茅塞顿开，一个羁旅孤客，在他乡被一个本不相干又如璧似玉般的女孩子细致入微地关心温润着，内心的感动实在无以言表。当然，更不免有点难为情，何故一个昻藏七尺男儿，识见和胸襟竟不如一个小女子宏阔，真让人愧悔难言。 有了这次近距离复“亲切”的接触，心里在不知不觉中泛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而她更不知何故，自一谈之后，好象竟和我生疏起来，每次都象在故意躲着我似的。如与她途遇，她就似惊鸿一翩远远避去。对她这种180度的大变化，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不免大生惆怅！为弄明白，有天见她一人在值班室，就悄悄踅摸进去，她一见我就起身欲往外走，当然由不得她了。我们相对有时，我竟不知从哪开口。她也不时抬头望望我欲言又止。后来我实在忍不着了，问道“你究竟咋了，这段时间也不理我了？”无言。又沉闷一会，她猛地抬起头，泪光盈盈的望着我说“王某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糊涂？”说罢起身，猛地把我推个趔趄，夺门而出。独留下我呆呆而立。 秋去冬来，日月迅速。我们一直这样不冷不热地相处下去。直到84年的元旦，再次负囊此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入住这里，却不见了岚，只有丽一人意态闲闲地在值班室，见到我也没有了以往的好言语。满腹狐疑地漱洗罢，故做轻松地踱到值班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丽聊天。她开始一直用冷面对我，问一句回一句。突然间不知怎么得罪了她，只见她一脸的不屑，对着我说“我知道你啥意思，不就是想向我打听岚么，给你说了吧，人家说不想再见到你，昨个回驻马店相亲去了。”闻言惊讶，大出意外，总觉得事出突然，心中隐约生发出几丝苦涩和难受，同时又大生后悔，后悔没有及早把我的情况告诉她，却使她受此伤害。如今只有亡羊补牢吧。遂写了一首打油诗和几个字留给丽托她转交。诗文曰：“残梦支零辞旧年，自将红绡缚意猿。昨夜霜星缀相思，今朝冽酒添岁寒，瘦鸦数点风掠影，冷烟一片雾作团。凄凉花事无消息，莫教吟鞭恋梁园。承君错爱，感铭五内，君虽罗敷未嫁，奈何我已使君有妇！与君今生，唯成劳燕，临纸凄惶，望多珍重。”写罢离去，恰逢84年市场人员调整，我又负囊他乡。从此与岚失去了联系，至今再不曾谋面。 人生如梦，有时的遇合真的匪夷所思。人生多彩，有时并非刻意而为，却偏偏偶遇到的颜色绚烂而生动。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留在心底刹那间如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闪亮，终其一生都不会黯淡。具体而言，这朵小花在她是有意而为，因此有所准备，其最后失望也大。在我则是无心而遇，故而临事茫然，结果尤悔亦深！所以至今记忆犹新。回顾那时的言谈举止，或有让人易于误会之处也未可知？仔细检点，还是先贤说的好“颦之为颦，笑之为笑，颦笑之间最宜谨慎！”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王九峰 于 2010-5-20 11:0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