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女大十八变

　　　　　　　　　　　　　　女大十八变 　　有什么都行千万别有病，没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没钱。然而世事无偿，不幸总爱与弱者开玩笑。那年刚刚步入中年的大姑得了糖尿病，全家平日仅仅依靠几亩田地为生，那几年大姑父整日愁眉莫展。虽然亲戚朋友们给了一些资助，然而面对高额的医疗费用简直是杯水车薪。最终大姑满含着一肚子的牵挂离开了人世——那时身体柔弱的小表妹还不懂事。 　　按照我们这的风俗，人死的第二天夜里是给死人送盘缠烧门牌的日子，且要在夜间十一二点钟才进行，作为娘家人是要派人参加的。身为晚辈，那天我也参加了为大姑举行的那个仪式。我们天一擦黑就到了大姑家，吊唁完落座后便专等那一悲壮而又神圣时刻的到来，伤感与肃穆笼罩着整个小屋。忽然，屋外传来与整个氛围极不协调的孩子的笑声——笑声是由不懂事的小表妹发出的。一身重孝的小表妹看来是在灵堂里待累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院子里，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值得她一笑的新鲜事。当时我心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楚——不是为小表妹的年幼无知而难过，而是为小表妹以后的生活而伤心。可怜的小表妹呀，小小年纪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过了今夜，你家里再不会有值得你一笑的“热闹”，寂寞与无耐将伴你天真的童年。我偷偷扭转身，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小表妹到了念小学的年龄。师范毕业的我恰巧成了小表妹的第一个老师。变了，小表妹和小时候简直变了一个人，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不见了，课上课下很少听到小表妹爽爽的笑声，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副依旧瘦瘦弱弱的身体。作为大哥哥老师，我想着法给小表妹以多方面的帮助，那帮助一半源于砸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一半来自于人性的对贫弱者的同情。我知道，小表妹除了上学，天天放学后还要赶着时间给自己及爸爸做饭，稍有空闲还要到田间拔草喂羊。不过，令我和大姑父欣慰的是，小表妹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用乡下人那句话说——天生是块念书的料。其实我心里明白，小表妹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越来越懂事的小表妹渐渐的知道了爸爸拉扯自己的不易；同时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也是对痛苦对不幸的一种最好的解脱，同样从穷孩子走来的我，对于这点深有体会。六年后，小表妹以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考上了县第二中学。当小表妹得知这个消息后，瘦瘦的脸上，再现了那久违的甜甜的笑。 　　小表妹考上初中后，我与她的联系明显的减少了，但小表妹坚持每月至少给我写一封信，从信中得知，步入初中以后的小表妹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并且被班主任任命为学习委员，不过有一点挺让我担心——小表妹由于用眼过度患上了近视眼。在我和大姑父的一再催促下，小表妹配上了眼镜。在一副大镜框的映衬下，小表妹的脸越发显得瘦削了。每次去县里，我总要到小表妹的学校看看，强硬着给小表妹留下点零花钱。小表妹别看年纪小，但做人很有原则，从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资助，在这点上颇像执拗而又本分的大姑父。当然，我是个例外，毕竟我们有过几年的师生情。 　　也许是天道酬勤的缘故吧，小表妹以免费生的身份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一时间，这一消息成了小村里爆炸性的新闻，人们都夸大姑父养了个争气的好闺女。大姑父满脸的得意，第一次在乡亲们面前挺直了腰板。临上学前的头一个夜晚，我到大姑父家去了一趟，那晚小表妹以少有的健谈令我至今难忘。小表妹第一次向我畅谈了她的理想，她说她要靠她的努力来改变自己和自己家庭的命运，起码要让一天天老下去的老爸能在众乡亲面前抬起头。她说乡下人眼皮子薄，要想让人看得起必须出人头地……我一脸的差异：想不到小表妹小小的年纪竟把一些事情看得这般深刻。从那一刻起，我从内心里感受到小表妹的确长大了…… 　　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经过高中三年的苦读，2006年，小表妹迎来了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高考。按照小表妹平时的成绩，重点本科虽然有点悬，起码二类本科还是很有希望的。但最终的结果出乎意料：小表妹发挥失常，分数刚刚进入三本线。我坚决要求小表妹再复读一年，下一年考个重点没问题。我问大姑父的意见，大姑父只顾低着头抽烟，最后甩出一句，全听孩子的。最终小表妹坚持自己的己见：上了烟台的一所高职学院。小表妹有小表妹的理由：早就业早工作，家庭不允许她再复读；三类本科学校花钱太多，不是一般农村家庭能承受得起；高职学院花费少好就业，对她很适合…… 　　前几日去德州参加一个培训，让我倍感欣喜的是，在市委招待所门口我见到了打扮入时挎着小包的小表妹。中午吃饭时我把小表妹约来了，问她怎么来德州了。小表妹一脸的兴奋，她说下年她就要毕业了，但毕业不一定意味着能找到理想的工作，为了提高自己的素质与能力，今年暑假她给一个酒厂做起了推销某种酒水的营生。小表妹边说边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那种酒水的好处，那阵势俨然一个地地道道的买卖人…… 　　送走了小表妹，我的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在小表妹身上再次印证了那句老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