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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碉楼漫拾

2020-09-24叙事散文热麦清风
碉楼漫拾一片来自山峦的竹,一阵来自旷野的风,一株兀自开放的梅(三叶梅),一条悠长的石板小路,这只是背景,是开平碉楼的背景,为了寻找它,我来到了开平。那是一个雨后的清晨,我沿江而行,潭江两岸烟雾迷濛,鱼光、帆影、竹海,在水的烟波里荡漾,我仿佛
   碉楼漫拾
  
一片来自山峦的竹,一阵来自旷野的风,一株兀自开放的梅(三叶梅),一条悠长的石板小路,这只是背景,是开平碉楼的背景,为了寻找它,我来到了开平。
那是一个雨后的清晨,我沿江而行,潭江两岸烟雾迷濛,鱼光、帆影、竹海,在水的烟波里荡漾,我仿佛进入了仙境,到了一个迷离的世界。
我首先来到了有“开平第一楼”美誉的瑞石楼,它在一片苍翠间若隐若现,我就像一个偷窥者,在竹林的缝隙间窥视,我迫不及待的想走近它,但竹林小路容不得你有丝毫的躁动,它好像有意在平稳你的心境,潺潺的流水、婉转的鸟鸣,在这清幽的竹林中,我忽然觉得眼睛是竹叶做的,那么多的枝与叶,在微风中相偎,我想前人竟有如此的雅兴,把碉楼建筑在这样风景宜人的佳境。走出竹林,眼前赫然矗立着三座碉楼,在淡淡的苍穹下,显得古朴、清幽、凝重。最高的那座就是瑞石楼,让我惊讶的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式建筑,那淡蓝色的九层高的主楼充满着欧式的浪漫风格,主楼的穹顶不禁使我想起罗马的万神庙、四周的托柱把我带到了古希腊神殿、顶部的亭阁让我置身于圣彼得大教堂,每层楼的边角雕花又把我领进了动物的天堂。
如果说碉楼外形具有奢华的西洋风格,那么内饰却充满了浓郁的东方情结。无论是厅堂、偏房还是雅室都非常注重细节的雕琢,而细节的动人之处则是赋予人的倾情,每一扇窗、每一张桌、每一把椅,都是雕龙刻凤,室内的陈设大都彰显富贵吉祥、延年益寿等中国岭南文化特色,最令人关注的就是厅堂里摆放着的楼主的全家福,照片虽然有些暗黄,但仍可见那闲适的神态、聪慧的眼神,在那战争与和平、动荡与闲适、富贵与荒芜的胶着中,可见主人对生活的热爱,对富贵和平的渴望。
登上楼顶,站在亭中,傲迎江风徐徐,俯视竹海茫茫,我不知道当年楼主站在这里是怎样的心境,是俯仰天地,临风赏月,还是谛听野碓舂云,溪声鸣玉,抑或登高望远,查看敌情?收回飘飞的思绪,远望,古朴的村落隐约其中,就像一颗颗散落的明珠镶嵌在苍茫的大地上,此时我如置身于虚无缥缈之中,不禁又想起楼主来,当年他们如一朵朵高洁的云,飘忽不定地游遍了海内外,参悟了世态炎凉,最终在这里驻足,建起座座碉楼。如今它们在静默中展示着生命的坚韧与辉煌,感染每一位走近它的探访者,为开平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历史文化背景。

碉楼并不鲜见,但像开平这种中西文化结合的碉楼,却是绝无仅有的。这不禁让人生出疑问,是谁建了这碉楼?又缘何建成了这个样式?
带着疑问我想找一个当地人去问个究竟,然而,所到之处,都是一把生锈的铁将军锁住大门,很难觅到人迹。恰巧,一位耄耋老人拄着九曲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他用不大流畅的普通话向我们讲述了碉楼的由来。原来这些独体小楼始建于清初,是那些远渡重洋的华侨们建筑的,他们引进了西方的建筑技术和风格,把小楼建成了即能抵御灾害,又能克敌易守的坚固碉楼。现在我才明白瑞石楼那厚而结实的墙壁、坚固的铁门板、小铁窗和带射击孔的角楼,都是为了防御匪敌的,当然也有人为了炫富,总之特色碉楼由此应运而生。如今碉楼的主人早已不在,他们的后人也已花开枝散,定居国外,碉楼早已人去楼空,而这些跌宕的传奇则分散在每一个角落,保留着亘古不变的神话。
离开瑞石楼,我仍在回首,时光剥落了它的外墙,把它带入了暮年,但它仍然不离不弃地守候在它最信赖的土地上,淡然、安静地见证那草木枯荣、时代变迁,神态自若地享受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美妙。
前往立园的途中,竹海茫茫,郁郁葱葱,各种独体碉楼遍布其中,有土夯的黄土楼,有石板砌成的石楼,有钢筋水泥的洋楼,有的建在大户人家的庄园里,有的建在荷塘边、田野里、有的依山傍水,有的隐藏竹林,有的特立独行,有的混杂在民居中,有楼有庐,华侨们把西方的建筑艺术带回了家乡,建成的碉楼即有中国的传统样式,也有巴罗克式的、罗马式的、哥特式的、拜占庭式的,风格迥异,不胜枚举。望着车窗外那一幅幅清新优美的水墨画,我忽然觉得,那一碉一庐,一石一瓦,无不凝聚了海外华侨的心血,无不体现了他们浓郁的中国情结,无论他们在那里,他们的心在这里,他们的根在这里,他们的魂在这里。
中午时分,到了立园,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我试图一点点走进这个庭园曾经有过的记忆,当我看到洋溢着浓郁的现代风格的商业化建筑和光鲜亮丽的碉楼庐都时,我发现我并不是那么就容易走得进去。在我的想象中,立园应该古朴与凝重,苍凉和荒芜,我想现代的工艺固然保全了立园,却使它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失去了历史的厚重。
于是我不得不在光鲜堂皇的背后竭力地寻觅那份古朴与沧桑,在砖与砖、石与石的凸凹中感受那段遗韵。不过立园的园林建筑弥补了我的缺憾,园中亭台楼榭花园鸟笼一应俱全,这是我在开平见过的唯一一个处于整体规划中的特例。它把自然山水移居、浓缩到了立园之中,园与园之间以人工河或围墙分割,又以桥亭回廊相通连,真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精美别致。让你不得不产生改变一下视野和换一换身心的感觉,我想它比任何地方都更接近生命的本意,更容易看到生命与自然的关系和本质,这也许正是立园主人设计此园的理念吧。
 
 立园的大花园里,有一个造型奇特形如鸟笼样的建筑,这就是所说的"花藤亭",也称为“鸟笼”,据说是仿英国女王的皇冠而建筑,是立园主人谢维立为他最宠爱的二太太建的。它跟传统的中式亭宇完全不同,夸张浪漫的欧式造型,充满想象力的东方镂空艺术,神话般的传奇故事,都为它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置身于立园彩色的怀抱中,静静地欣赏着先人的馈赠,那浓郁如盖的树木,一簇一簇的毛竹、嵯峨嶙峋的假山,匍匐在绿波上的小桥、八角玲珑的湖心亭、藏在屋檐下的雏鸟……,遥想当年,这个世外仙境,曾洋溢着多少爱的蜜语,烙下了多少温存的印迹,经历了多少离愁别恨、见证了多少欢聚团圆,我想,这里不仅是谢氏家族归来的栖息之所,更是他们心灵图腾的地方。此时此刻,时光如静静的流水,在我的心灵滑过……
立园只有一座碉楼,是为了主人逃生用的,还有七幢别墅,是谢维立和他的四个妻子居住的。如今“斯人已乘黄鹤去”,而他们的故事却凭借着一定的载体而永世长存,同样,一座碉楼也好、一座庭院也好、一条古道也好……
太阳西斜的时候,我到了开平自力村,最古老的语言和最奇妙的密码都蕴含在这个寻常的自然村落。信步于青石窄巷,那时我似乎听到了自己踏在石板路的吧嗒吧嗒的声音,有点像寺庙里的出家人敲击的木鱼,是那样的干净和清脆,我贪婪地允吸着,我觉得我的呼吸都是干净的。
 
 自力村有九碉六庐,与低矮的民居融为一体,环抱在碧绿的竹林之中。碉楼大多已不开放,村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力村如同一座空城,我透过一个个挂着大锁的门的缝隙,我看到了一户又一户的人家,那暗黑的空洞的房间、那一件一件发黑了的简陋的家具......  

村口那高大的杨桃树上,黄绿色的果实挂满了枝桠,横伸的枝干顺着碉楼的窗户伸展过来,压着一间黑瓦石屋的房顶,把石屋显得越发低矮。石屋的门口遮蔽在树荫下,屋内也越发显得幽暗,一个百岁老人靠着竹椅正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竹椅旁边的小竹桌上,一只灰色的猫懒懒地趴着,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碗。我正要上前,只见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肩上扛着太阳,一手拎着砍刀,一手拎着一大串香蕉匆匆归来,黝黑的皮肤裹着缺少肌肉的手臂,显得非常吃力,那串香蕉已经擦倒了路边的翠竹。我停下来给他让路,好奇地打量着他,而他却未曾看我一眼,仿佛我就根本不存在。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透着迷惑和新奇。
六月的天又闷又热,简直就像在蒸笼里一样,我一个北方人,真受不了这里湿热的气候,汗水浸湿了衣裳,嗓子也像冒了烟一样,真后悔早晨出门的时候没多带点水来。“你好,大哥,帮帮忙给碗水喝吧!”也许是渴急了,也许是不知怎样称呼才好,我有点语痴。瘦黑的汉子终于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不到2秒钟,转身进屋了。我有些恍然不知所措,正迟疑着,只见他捧着一个缸子出来了,我一口气喝完了缸子里的水,觉得一股清甜、一缕温情流入我那干渴的心上。那个汉子说,屋里那个老人是他的老父亲,已经九十多岁了,就出生在这里,一辈子没离开过,当村民们陆续都搬走了的时候,他依然固守在这里,任谁都劝不走,儿子无奈只好陪着自己的老父。我无法想象老人经历了多少恐怖的夜晚,目睹了多少血光之灾,但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有一股极强的生命力,那是什么力量也无法摧残的部分,就像那毛竹,“竹枝断了,还有竹鞭,还有深埋地上的竹根,一到春天,漫山遍野,向大地显露着无限生机。”我起身欲掏钱酬谢,黑瘦汉子朝我挥挥手,阻止我掏钱,并示意我赶路。我怀着不胜感激的目光环视着,那高大的杨桃树、那一簇一簇翠绿的毛竹、那低矮的石屋、闭目养神的老人、瘦黑的汉子和大眼睛的小女孩。那汉子不再看我,小女孩的大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瞪着我,目送我离去。
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还没有退去它的余晖,大巴车缓慢地行驶在回去的路上,像极了我流连忘返的心境。车窗外层层叠叠的竹林愈发显得清脆,它们在山洼里、涧沟旁、林莽间、石罅中,用生命的绿色渲染寂寥的山林。我睡着了,有一片金色的阳光在我的心里飞翔,还有那金色的碉楼、睿智的长老、白色的矮屋、黝黑的国王、大眼睛的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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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热麦清风 于 2012-7-21 09: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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