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生病的日子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时间流逝的声音。闹钟似乎越走越快，嘀嗒，嘀嗒。窗棂上一缕光线慢慢游移，一盆观叶植物葱茏青翠，弥漫着一股恬静的气息，它的生长，它的的呼吸也悄悄浮现出来。 　　没病的日子，我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忙忙碌碌，象羔羊一样为了一点可怜的青草横冲直撞，全然不顾沿途的风景和一路的繁华。我们总是想，等有一天消闲了，点一只烟，泡一壶茶，在窗前坐下，慢慢地品味过去和将来地一切。可是这样的机会往往很少。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过很远，错过了许多值得珍藏的记忆。 　　 偶染微恙，这是上帝赐予的一段时光，是生命的一个休止符。病魔缠身，神志不清当然不行，只有象今天一样，浑身无力，茶饭不思最好，躺在床上，虽然不能踱步，可是思想却往往走得更远。 　　我想起姑父来了。姑父壮实得象头牛，一辈子风风火火，没吃过一个药片， 直到有一天晚上起夜，一脚栽倒就再没有起来。儿女们悲恸地说，父亲死得太突然了，他们还没有尽一点孝心。而我却想，姑父没有得病，一生的荣辱得失还没来得及回味，多少也是一件憾事。说不定他这会儿还在天上后悔呢。 　　还有那个姑娘，清秀，稚气。每天帮我背着书包，有时掏给我一把炒黄豆，只为考试时能看我一眼。而我喜欢她，只因为她那长长的发辫。后来我一直幻想着一次烂漫的邂逅。可是几天前，听说她因为没钱住院，不幸死于难产。唉，多少年了，那发辫一直飘在我的眼前，膨胀着我的野心。现在我已经永远没有机会替她背负一回重担，倾吐我的思念了。 　　躺在床上，我也想到死。当年上学的时候，父亲也是我现在这个年龄。印象中他常常在昏暗的屋子里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而我却象一只小老鼠在旁边窜来窜去。现在想来，那是父亲成熟和开始衰老的标志。今天父亲已经垂垂老矣，每天和母亲围着药罐谈论着老衣、棺材、坟地这些话题。如果我这次病而不死，几十年后，我一定也会重复他们的日子。想到这里我不觉凄然笑了。 　　为了一间办公室，一个小方凳，一个虚无的称谓，我还和上司吵过架，何必呢。这会儿，我躺在这里，连挪动身体的力气也没有，旁边的一切都与我不相干了，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和健康相比，那些虚名浮利又算得了什么呢。 　　中午，外面孩子的吵闹声又响起来了。过去这时候，我总会把头从窗户里伸出去，大声呵斥几句。可是今天，这声音是那么悦耳，那么摄人魂魄。我记不清小时候是否也这样疯狂，这样在雪地里打闹过，我只想现在和这些孩子一起，把鞭炮塞在塑料瓶里，再听一听那沉闷的爆炸声，“彭”一声，就心花怒放了。 　　孩子多好啊。他们健康，还有很长的路。我羡慕他们。 　　感谢生病的日子，让人脆弱，让人多情，让人怜悯，教人深思。 　　假设没有疾病，人就永远那么精神，对一切都没有顾忌，仿佛生命就是一件取之不尽的奢侈品，可以一任我们挥霍。忽然生病了，才恍然知道，因为健康，我们已经失去了许多。因为光明，我们无暇品尝黑暗；因为晴朗，我们忽略了风雨；因为顺利，我们淡忘了坎坷与挫折；也因为温暖，我们无法感受寒冷和饥饿。 　　人生需要经历，更需要品味。生病的日子就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史铁生曾经说过，“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知道不咳嗽的日子多么安详。”有时候人的欲望真得只有一点点。 　　珍惜生病的日子，这是上帝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