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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两棵树

2022-01-11叙事散文何也
[龙槐树]龙槐树在文昌庙的土崖下。庙里的大梁塌了又立,立了又塌,反反复复了几十年,而龙槐树却一直盈盈地挺着。打记事起,文昌庙就破破烂烂的,香火稀少,只有淹没在茂密小松树林中的铜铃一天到晚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那绵长的声音总感觉是从龙槐树上发出来……
  [龙槐树]   龙槐树在文昌庙的土崖下。庙里的大梁塌了又立,立了又塌,反反复复了几十年,而龙槐树却一直盈盈地挺着。
 
  打记事起,文昌庙就破破烂烂的,香火稀少,只有淹没在茂密小松树林中的铜铃一天到晚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那绵长的声音总感觉是从龙槐树上发出来的。龙槐树粗短矮壮,像个胖子,一圈一圈一盘一盘的旋着往上长,树皮一片一片的爆起来,村人又叫蟠龙树。盛夏的时候,树叶绿绿的,蓬头阔阔的,能遮蔽很大一坨阴凉。吃完饭,那里总会聚集许多闲人,叽叽喳喳的,就像旋绕在树顶的鸟雀东家长西家短地扯个没完。我在村里读了五年书,每天背着书包都要从龙槐树下过。当时最不喜欢的鸟就是乌鸦,一见到它们黑压压的在树头上盘绕我们就大喊大叫,用碎瓦块土疙瘩抛打。但往往是招来更多的鸟叫。   因为在文昌庙跟前,龙槐树是没人敢动的。掉了的树叶和枝桠经常会被人扫到庙门口烧掉,谁也不拿回家自己烧用。村民眼里这是一棵神树。婆活着的时候,经常会在大年初一让我们去树下加烧一柱香,以求吉利。   有一天,村里开来了东风55型的大型拖拉机,龙槐树下的人都很惊奇。万顺爷讲,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会跑的机器,一顿可得吃几海碗饭呢?拖拉机手说,它不吃饭,就喝柴油,还能唱歌。说着就打开了驾驶室里的收音机,正好唱的是秦腔《下河东》。万顺爷和万来爸打赌说,这个机子后面肯定有人,就像唱灯影戏一样,人在幕布后面藏着呢。他们互不相让,非要爬到驾驶室里瞅瞅。结果,万顺爷没抓牢从上面掉下来摔死了。万来爸一个劲的埋怨,你跟那铁孙子犟啥呢,人家一天要喝几十斤油,你一年能攒几两油啊。后来村里人就说,万顺爷的魂是叫收音机给摄走的。没过多久,龙槐树下就盖起了一个“请示台”,高高的,尖尖的,很阔气。公社来人在喇叭上说,吃饭、谝闲传、干活都要早请示晚汇报。渐渐的,树下的闲人就稀少起来了,树上的鸟叫也不灵光了。   宽宽的公路修到了村口,大拖拉机小拖拉机卡车小卧车来来往往可以直接通到田埂地畔了。汽油味儿柴油味儿汗腥味儿比烟囱里的黄烟还薰人。龙槐树不长了,一个劲的掉叶子。一年冬天,有一截树根的断岔口开始往外流黑水,稠稠的,像胶,扫不动。三爷说,那是龙槐树道不出来的苦水。   我上初中的时候,干枯了的龙槐树锯倒解成板材,摞到文昌庙大殿里,说是以备日后翻修庙用。谁知道呢?   [皂角树]   我们村里就一棵皂角树,长在勤女家门口的矮墙边。树不是很大,就像山羊羔的胡子老不见长。挨着山水冲成的一个小泉,它那细碎的枝叶斜斜地撑了出去一片一片挂着。一年四季,泉里总会盛着半掩水,不清不稠,刚好能浆洗衣服。一到天阴下雨的时候,泉边经常围着一圈圈女人,旁边放着一把把发烫的草木灰,棒槌抡的圆圆的捶衣服。我们各自挤在娘的旁边,不停地把水里的蝌蚪捞出来放进旁边的小水渠中,搅的水浑浑的惹来好多不疼不痒的骂语。夏天的皂角夹还是绿的嫩的,没结成硬块,摸在衣服上起不了多少泡沫,一般的垢痂也不容易褪。也有风吹下来的皂夹,但大都瘪瘪的,像老妈的乳房,挤不出多少乳汁,没人喜欢没人捡拾。   皂角树是勤女家的。勤女妈看护得很紧。秋后打收了,和槐树籽、葵花籽一样能卖钱。每到吃饭时,勤女妈就让二儿子把饭端到大海碗里,自己骑在矮墙上“唏溜唏溜”往下咽,眼睛却不停地树上树下乱嘀溜,数着树上的皂夹少了没有。上地干活回来,她经常会顺手挖几棵长刺的野荆棘,围在皂角树的下面,防止小孩子爬上去摘。那时候,只有过年时的衣裳上会溅几点油星子,娘就嘱吩我到勤女妈家讨几瓣皂夹。熟好了的皂夹有点发黑发潮,粘粘的,滑滑的,就像勤女妈的手。但我却不喜欢。因为她爱嗑麻子,嘴边上常常堆满了麻子皮,脏兮兮的。   那时大多数人家洗衣服都没钱买洗衣粉肥皂。眼前的皂角又用不上,心里就生出了许多怨愤。勤女马打收皂角的时候,远远的站了好多人看热闹。他们心里偷偷盼着她从树上掉下来。后来果然有东西从矮墙上翻了下来,是她家爱汪汪叫的小黑狗。摔瘫后的小狗一瘸一瘸的,老拖着一条后腿,很难看,连家里的小鸡都啄着欺负。勤女妈很伤心。   有一年发大水,泉里聚满了山水,上面漂满了细碎的小黄花,淡淡的,冒着香气。经常端饭的老二在玩耍时不小心一头栽了进去,坚稀的黄泥裹住他的小嘴。等打捞上来后已经没了呼吸。乡村有风俗,少亡的人是进不了祖坟的。勤女妈每天就到野洼上哭喊,尤其是冬夜里,远远的听起来很凄凉很栖惶的。   后来,慢慢缓过神来的勤女妈从庙里求了个签,决定把这棵长了几十年的皂角树砍伐掉。前院的二娘说,皂角树牢的很,三个人满满锯了一天才锯倒的,树身解了板材,树杈做了五个门槛。没了二儿子的勤女妈苍老了许多,她每天都要围着板材数一遍,就像当初数树上的皂夹一样,口里还嘀咕着,大门一个,上房一个,刚好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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